王如盛显然是已经习惯了这种情况,摸出一旁的火折子将那烛芯处的灯油倒了出去,重新点燃了烛灯。
裴文君瞧着那处烛灯出神,灯油能助灯芯燃烧,也自然能将它湮灭。
万事万物,相辅相成,向来是过犹不及,这个道理用在人身上也是一样。
隔壁一间草房里,庆云将京中传回来的信笺交到李正泽手上。
李正泽借着烛灯昏黄的光,看完了那信笺上的只字片语。
轻嗤出声:“果然还是被皇帝护住了。”
庆云开口轻声问:“主子,那咱们的计划还继续吗?”
“继续,现下长公主被禁足在宫里,没有人能替他遮掩,正是好时机。不撕开他的真面目摆在世人面前,皇帝怎么会相信,那般谦和有礼的太子能做出那许多事来。”
庆云应声后继续开口:“前几日大营里进的探子身份也已查清,是二老爷手底下的人。”
\"他忍了这么多年,现下终于不再隐忍,想来是身后有了另外的依仗,去查出他背后之人,才好一起处置了。\"李正泽沉声吩咐着。
李家二老爷是李正泽的叔父李羿庆,与他父亲乃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当年父亲战死沙场,他就一直觊觎这平阳王的称号,若不是皇帝一直瞧不上他,只怕这平阳王府成了他的囊中之物也未可知。
窗外寒风肆虐,漆黑夜幕之下不知隐藏着多少魑魅魍魉。
李正泽隐忍多年,步步为营,就是为着将那当年背后陷害父亲之人揪出,瞧着他羽翼渐丰,势头越来越盛,那帮人渐渐坐不住了。
如此甚好,他们敢伸手他才好一个个将人捉出来祭祀当年那些战死在沙场上的英武忠魂。
叩门声响起,主仆二人警醒对看一眼。
门外传来王如盛温和的声音:“李大人,在下让人准备了饭菜,今晚你们还要赶路。不如先用些饭食,歇息一会再上路也不迟。”
李正泽亲自上前去开了门,行礼谢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王如盛打量着眼前人,上次带他入京时他就瞧着眼前人气度不凡。
后来得知此人既是去督办案子的钦差大臣,又是昭儿未来的夫婿平阳王,心中也不禁带着几分娘家人的眼光去瞧他。
但见他黑衣长袍,宽肩窄腰,肩背挺拔,面色俊逸,既有书生意气又有武将之风。
不提家世,只论样貌,当真是一个配得上他家昭儿的美男子。
更何况这次还为他王家出谋划策,救下满门性命。
心中不由得越看越喜,脸上挂了笑。
庆云在一旁看着王家大爷上下打量着自家主子,一时笑意盈盈,一时点头连连。
裴文君自门外走了进来,开口道:“舅父,饭食已经安排好了。”
王如盛回过神来,伸手引着他二人往外走。
李正泽跟在他身后,适才总觉得王家大爷的目光有意无意的打量着他腰间的白玉坠子。
临河而依的人家,饭食也多是河里补上来的鱼鲜。
早间王如盛让小厮从河边的渔船上买了不少的鱼虾,现下烹了菜,一众人热热闹闹的用着饭食。
裴文君与李正泽二人就近落座,她近日来忧思着舅父的安危,未曾好好用饭,现下心结已解,便也觉得今日这饭菜甚是鲜美。
她吃饭口味一向挑剔,鱼虾类的更是懒得去弄刺、壳,往日里在王家时都是芸儿为她挑刺,今日芸儿不在身边,她便只挑着些青菜吃。
李正泽瞧了,换了副干净筷子,自盘中夹了鱼肉,将刺仔细挑出之后,夹到她碗里。
裴文君先是一愣,而后夹起一块放入口中,鱼肉鲜甜弹牙,肉质紧实又入味,好吃的紧。
一口鱼肉咽下,她又眼巴巴的看向那盘中,似一只乖乖等食的猫儿。
李正泽按下心头那丝撩拨着他心弦的异样感觉。
将跟前那盘鱼刺都挑了个干净,全部端到了她面前。
裴文君眼含笑意道谢一声,就用了起来。
李正泽又执筷为她夹菜,裴文君也未觉出有什么不妥,用的欢快。
一旁的王如盛眼瞧着二人相处的模样,忍不住喜上眉梢,暗自点头。
这平阳王虽曾经家世显赫,却也遭受过重创。现下看他对昭儿颇为照顾的模样,想来也是个知道心疼人的。
高门大户里的腌臜事一向数不胜数,若二人成亲之后他能护着昭儿,也不失为一桩好姻缘。
裴文君全然不知舅父心中所想,只是埋头造饭,
一旁的庆云瞧着自家主子似满心满眼都在那裴家大姑娘身上,打心底里为他高兴。
一众人风卷残云,用完了饭。因怕迟则生变,李正泽当夜就要带着一众侍卫继续向沉船地出发的调查,免得引起京中那些人的警觉。
裴文君一顿饭用的舒心,借着消食的由来出来送他。
漆黑的夜,只有河水潺潺的声音。
李正泽伸出手为她拢了拢大氅:“你回京之后小心行事,我给你留下四名侍卫,有事你交待红鹤,他会护你周全。”
裴文君抬头看他,轻轻点头。
“你也小心。”
李正泽答应一声上了船。
王如盛眼瞧着他二人依依惜别的模样蓦的想起了自家娘子,倒生出几分归心似箭的心情来。
按日子算着,再有两日,老二带的车马队也该到京中了。
又思及昭儿即将临近的婚期,瞧那二人不像个会张罗事的样子,也不知那平阳王府可还有长辈能帮操持,说不定还是得由他这个做舅父的操心。
幸而昭儿的嫁妆是一早老太太就一点点为她添置下的,有着什么好物件便都放进了她的嫁妆里,如此攒着,实在是不少,最后又挑挑拣拣的,取其精华,去其糟粕。
也随着此次的丝绸单子一并让老二送入了京中,如此一来,倒是节省了不少时间。
翌日,王如盛一行人依旧是隐了行踪,穿着粗布衣裳与裴文君分开入京,安歇在上次入京时就置办下的一处宅子了,只等着王家老二的马车队到了京中,交付了这批绸缎单子,才好免了灾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