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号,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
领导深吸一口气,说:“我们为她选定的死亡是最优的。”
“可是不该这样。”
系统摇了摇头,“不该这样,她还不知道自己要被这样安排,要接受这样的死亡安排,您至少……至少准许我告知她,给她一个知情权。”
“知情权,这不重要。”
“不,这很重要。”
“随你怎么想,不准就是不准;再者说,你能付出什么代价。”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自然也没有无端的宽恕,它想做圣人,也要看它有没有那个能力。
系统:“……既然您不同意,那我只能接受了。”
“代号,你还要去哪里,你的任务已经结束了,本次实习任务已经提前结束,提交最后审核你就能顺利毕业了。”
“没有结束,我的任务没有结束。”
“既然您不愿意给她这样一个知情权,那我也理应按我的自由意志为她做我最后能做的事。”
“意志?你只是一个代码,你凭什么能有自由意志?”
“我不凭什么。”
系统很快离开总部。
领导不觉得它能做出什么,想要顺利毕业、成为一个高级系统是代号的终生目标,他并不认为代号能有什么所谓的“自由意志”。
梵西等着外面陈淮西找来的人把门打开,但是听起来并不是那么顺利。
陈淮西焦急起来,在外面来回踱步,梵西数着他走来走去的步数,最后还是开口打断他。
“大西,你歇一歇,好不好?”
外面的脚步声停下来,紧接着陈淮西的声音贴着门传进来,“你怎么样,身体有没有不舒服?”
“没有事,没有事,我特别特别好。”
梵西都想拍胸脯给他做保证了。
“你不要着急好不好,要是门开不了,我就在窗户那里跳下去,”梵西顿了顿,“反正你一定会在那里接住我的,对吧?”
“嗯,我会的,我会在底下接住你的。”
陈淮西的声线平稳了一些,倚在门边和她说。
梵西和他胡谈起来,“参加完这个峰会,我们就回家好不好,妈妈前几天还和我说想我了,爸爸也说妈妈很想我了,家里的柚音也说画了好多好多的蘑菇等我回家一起看,还有二哥,听说他的导师很严厉,最近的研究论文又愁掉了他很多头发……还有嘻嘻和不嘻嘻,我没把它们带来,晚上有些睡不着觉了……”
“嗯,我们明天就回家,回家见爸妈,见青州和柚音,还有嘻嘻和不嘻嘻。”
系统赶回来,屏住一口气,“怦”地一下变成了一团蓝色的团子,飘到了梵西面前。
梵西一愣,有些迟疑,“你是……系统?不是说高级之后会变成人吗?怎么变成一个团子了?”
系统:“你认得我?”
“啊……直觉,不过你——”
“先不说这个了,我现在要带你回家了。”
“回家,我和陈淮西明天就回……等等,你说的回家是……?”
“回你现实世界的家里。”
这么突然?
“……可是,可是还没有满三年啊……这样突然走算什么?我还没和他们好好——”
“本次任务我判定你成功,你的五百万我会给你的——”
系统和梵西都止住了声音。
“你对他们已经有感情了?”
梵西不愿意承认,“不知道。”
其实心里在想,两年,谁会没有感情啊。
可是系统说:“说不清楚,时间不多了,你跟我走。”
“一句话也不能多说了吗?”
“对不起。”
系统摇了摇头,“请跟我走吧,如果不走的话你会灰飞烟灭,这个世界的秩序也会消失,大家都会完蛋的。……你离开之后,他们对你的记忆会完全消失,他们不会太难过的。”
“我的记忆也会吗?”
“我会让你愉快一点的,相信我。”
梵西看向那扇紧闭着的门,门外又响起了不轻不重的脚步声,她轻声问:“我什么都带不走吗?”
“我可以给你送一样东西,但是不能太大,我的能力有限。”
已经很好了。
“那……麻烦你了。”
人不能太贪心。
人至少,不能太贪心。
梵西最后还是转过头,冲着那扇紧闭的门,大声喊道:“陈淮西——”
未尽的话语中,在厅内回环。
“怎么了?”陈淮西急促地敲了敲门。
“门开了,先生。”正在此刻,一直打不开的门也终于像是魔咒解除一般顺利打开。
工作员拧开手把,为陈淮西打开大门。
陈淮西往里快步走了两步,却不再前进,迷茫止住了他的脚步,迫使他只能站在空荡荡的厅内看向周围陌生的摆设。
……他要来这里做什么呢?
“先生,请问您是落下了什么东西吗?或许我能为你寻找。”
工作员在他身后礼貌地询问。
眼前这个面无表情的男人似乎情绪很不好,也许是丢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陈淮西置若罔闻,却不住靠近一扇窗,拉开厚重的窗帘。
他微微眯起眼,看向外面澄澈如洗的天空,暖风,太阳,绿树,偶尔的一朵云,外面什么都有,却好像什么都没有。
“没有。”
陈淮西听见自己的声音从喉间艰涩地往外冒。
那是自己的声音吗?为什么听起来那么痛苦。
他陷入了微弱的沉思中。
手掌附上窗柩,周围似有不尽的粉尘飞扬。
“你们的清洁需要精进一下了。”
这也是他的声音吗?为什么喉间似有银针在扎。
身后的工作员一愣,疑心自己的耳朵出错了——这个看起来很难搞的先生打开这扇门就是为了来提醒他们的保洁工作没做好吗?
那未免……太细心了?
吴五午从门外走进,提醒陈淮西却不靠近他,“陈总,按照流程,是时候需要进场了。”
陈淮西看起来有些冷寂,但是这样的神色能够在极大程度上把怀有不轨心思的人拒之千里之外,倒是让吴五午没有多的异议。
陈淮西不喜欢这里的空气,这让他的心脏很不好受,像是被挤压的海绵。
不同的是,海绵能挤出来的是水,而他的心脏挤出来的,会是血。
他快步往外走去,却一时之间,没给在场的其他人一点反应机会,“轰”地一下倒在地上。
意识消失的前的最后一秒,整个横过来的世界中,他看见几个纷乱的脚步中,地板上一直有个地方在透着光。
那是什么?
陈淮西伸出手,分辨了好久,又或者只是一瞬间后,他发现,那是一滴水,一滴落在地板上的水。
一滴水?
哪里来的水呢?
他头痛欲裂,睁不开眼睛。
“陈总?陈总?”
“先生?先生?您还好吧——安排医生过来,快——”
扬起的尘埃飞舞,飘扬,最后又落在厚重的地毯上。
那是一滴落在地上,未被发现是眼泪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