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离!”孟婉兮自打知道萧熠非娶侧妃不可后,想要和离的心日甚一日:“前两日,我逼着礼部的魏付言上折子,请陛下准允我和萧熠和离,被驳回了。”
“萧珩岳不会同意的。”孟鸿风淡淡道:“一来,皇室姻亲多兮儿一个,我和爹爹便多生些顾虑,会更尽心为他卖命,允你和离,无利。”
“二来,你多年无所出,大虞重孝,无后为大,宁王迎娶侧妃名正言顺,若说夫妻不和请旨和离,无名。”
“三来,当初这婚事是你自己求来的,如今你又想请他允你们和离,有藐视皇权的嫌疑,伤国君威仪,无功。”
“四来,和离与否,到底是萧熠和你的家事,谁家当皇帝的,生来就爱掺和臣子后宅里的琐事?想做无德之君吗?”
“果然不行。”孟婉兮神色黯然。
孟鸿风说一句,孟婉兮跟着脸色黯淡一分,一番话下来,只觉要想和离难如登天。
孟鸿风眉眼的轮廓与沈娉婷一般深,比孟婉兮还要艳丽几分,此时眸光却透着世事洞明的淡然:“诗经有云: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所以女子的婚事,就该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找个家世门第相当的男子,才能性情相投琴瑟和鸣。”
接着孟鸿风话锋一转,睨了孟婉兮一眼,意有所指地道:“非得按着自己心意找夫君,人家不肯还硬贴上去强求姻缘,待到撞了南墙醒悟过来,可不就都晚了吗?”
孟婉兮不肯搭他话,试探道:“和离不成,那休妻呢?”
“没出息,孟家的女儿没有被休弃的道理。”孟鸿风冷笑:“我孟鸿风驻守北疆厮杀外敌,结果连自己的亲妹妹都护不住,你让我拿什么脸面去面对玄甲军?”
孟婉兮脸色更差了,不自觉地舔舔唇。
路小白见了,忙取出茶盏,倒了杯温茶水递过去。
孟婉兮拿起茶盏润润喉,满意地抬眸看了路小白一眼,见他一如往常就要退到角落里去,忽然福至心灵,道:“不若私奔?”
“私奔?”孟鸿风愣了一下,随即挑眉笑道:“不愧是我孟家的女儿,有胆魄!”
倒是路小白,被私奔二字震得瞪大了眼,心脏不受控地跳起来:“私,私奔吗?”
“你想得美,哪都不许去。”孟鸿风收住笑容,认真地告诫道:“大虞律令,妻子通奸及背夫私逃改嫁,绞死,管你是王公士大夫还是高门贵妇,亦不能免。和离前,你们俩给我好好守着礼法规矩,切莫乱来,落人口实把柄。”
“鸿儿说得是。”沈娉婷也点头道:“没有拿到府衙认定的和离书前,萧熠仍是你的丈夫,只要你还身在大虞,便不可不顾及礼法。”
“是,兮儿听娘亲和大哥的。”孟婉兮点头应是。
她原本也只是随口一说,至亲皆在京都,倒也不敢离经叛道至此。
“依为娘的意思,这和离未必不能成。”沈娉婷赞赏地看了孟鸿风一眼,慈爱地道:“你这趟回京回的及时,许多事都变得容易许多。”
“娘亲有何法子?”孟婉兮娇软地靠着沈娉婷,杏眸微微亮起。
沈嬷嬷笑道:“还能有什么法子?天下熙熙攘攘,利来利往。无非是动之以理,许之以利,把和离当场生意来谈,未必不能成。”
“不错。”沈娉婷微微一笑,道:“我们的陛下最会利害权衡了,只要筹码够重,台阶给的够宽敞,和离也不算什么难事。”
“苦肉计?”孟婉兮忽然有些顿悟,正要细说之际,孟鸿风却笑了。
孟鸿风比了个闭嘴的手势,气定神闲地道:“事以密成,语以泄败。不可说。”
孟婉兮犹豫了下,又道:“还得顾及姐姐,须得让她提前知晓,免得一时气急伤了身子。”
孟鸿风已经站起身,笑道:“天已亮了。正好,待会你去王府前院喝侧妃敬的茶,我也该进趟宫复命,顺道去看看屏儿。”
说起孟屏君,孟鸿风忽然有些意味不明,道:“我想亲自问问屏儿,如今深宫磋磨多年,她还记得当初的志向吗?”
孟婉兮疑惑,还要再问,沈娉婷却也跟着起身了,牵着她的手柔声吩咐道:“天色快亮了,伺候你的奴婢和仆从也快醒了。今日是你的内宅之战,做什么都成,唯一一条不许的,便是丢了孟家女儿的脸面。”
孟婉兮心头跟着柔软起来,搀着沈娉婷的手乖巧点头,将他们几个送到了门口。
晨露熹微,朝阳已升。
孟鸿风护着沈娉婷进了车厢,随后自己也钻了进去。
沈娉婷不会武,马车是替她准备的。
猗兰院离仆从下人住的地方极近,离王府后门更近,出入极为方便。
路小白恋恋不舍,犹豫着不肯走,被沈嬷嬷狠狠踹了一脚,道:“你现在连陈瑾都打不过,来日二小姐真遇到危难关头,你拿什么护着她?给我回去好好练功,不许在这待着!”
路小白被说的羞愧,向马车那儿走了两步,忽地还是不甘心地转过身,极快极轻地抱了孟婉兮一下。
还不等孟婉兮反应过来推开他,路小白便已松开,往孟婉兮手中塞了样东西,终于舍得转身走了。
孟婉兮待那辆马车走得远了些,才细看路小白送给她的物件——
那是一支通体红色的发簪,整支簪子都由红珊瑚雕就,宛如玉兰抱枝开,上头的刻痕不太稳重,显然下刀之人有些仓促。
孟婉兮迎着朝阳细细看它,越看越是欢喜,干脆回屋对着铜镜仔细比对,将发簪郑重地别在了发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