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婉兮带着绿竹等人,一步步往张灯结彩的王府前院走去,下人管家看到她都面有异色,却也都躬身退让。
猗兰院不仅离萧熠住的紫星阁远,离王府前院也远,她自欺欺人地将自己困在猗兰院,对王府筹备中的亲事故作不知。
从猗兰院至王府前院,纵径直去,不过一里之遥。
可孟婉兮渐行渐近,只见为宁王娶亲的各项布置愈见喜庆,婚事的喜庆也愈发浓厚。
不像猗兰院,纵有枯树新枝,桃花初绽,本该春光无限的院子,却因遇上她这个主子,里头倒有一派萧索之意。
一路上,孟婉兮都在拼命劝自己稳住,切莫丢了当家主母的面子和里子。
只是当她进到王府的正厅,目光扫过坐在上首的萧熠和柳玉莹时,还是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萧熠本就面色不佳,见孟婉兮还能笑得出来,脸色彻底阴沉下来,冷声道:“你笑什么。”
孟婉兮神态自若地在下首的客座坐下,面带笑意地道:“妾身哪里敢笑,分明是赞叹王爷情深,还未将柳五姑娘迎进王府,便迫不及待地让她坐上主母之位。”
萧熠眉头皱得更紧,正要说话,便被柳玉莹轻轻抓住胳膊。
柳玉莹对着萧熠柔柔一笑,便站起身走到孟婉兮跟前,盈盈一拜行了一礼,道:“王妃姐姐莫要打趣妹妹了,托姐姐的福,对着自己夫君下手忒重了些,才让熠哥的身子到现在都还有些乏力,妹妹这才坐近了好照看一二。”
“原来如此。”孟婉兮冷笑,抬头看向面若桃花的柳玉莹,漫不经心地问道:“只是王爷连续几日未曾回府,本王妃竟不知王爷是因了哪个女子,才身体乏力至此,柳五姑娘如何就怪到本王妃身上了?”
萧熠抬手重重拍了下桌子,怒道:“孟婉兮,你若敢再口出狂言,本王绝不轻饶!”
孟婉兮将身子往后一坐,挑挑眉,道:“柳五姑娘说得不错,王爷确实乏力啊,这桌子都拍得没往日响了。”
“孟婉兮,再出言不逊,别怪本王给你难堪!”萧熠看着孟婉兮散漫不经心的脸,紧盯着她的脸沉声道:“如此下作的手段,只有你身边那俩愣头青才做得出来!”
“王妃姐姐何必如此咄咄逼人?”柳玉莹也跟着皱眉,道:“不是你派人给王爷下药的吗?何必装做无辜?”
“王爷今日脾气倒是好了许多。”孟婉兮不稀得搭理萧熠,却觉得柳玉莹分外有意思,轻笑道:“原来卢国公家的女儿竟是柳姑娘这般的教养。作为还未过门的宁王侧妃,就敢登堂入室,将莫须有之罪扣到本王妃头上,谁给你的胆子?”
萧熠冷声道:“本王给的,不可以吗?”
柳玉莹有些惊讶地看向萧熠,欣喜萧熠竟公然站在她这边,却见萧熠仍皱着眉头紧盯着孟婉兮。
萧熠道:“分明就是你派人做的,本王不想浪费精力去查,允你将路小白和路轻轻叫出来,我们当场对峙。”
孟婉兮忍不住又笑了,强忍着鼻酸淡淡道:“王爷果然对未来的侧妃深情厚谊,妾身今日有幸一见,终于确定王爷果然心悦佳人,已经等不及便要宠妾灭妻了。”
“不要试图转移话题,本王现在和你说的是翠春楼下药一事。”萧熠抓住陈瑾的手臂勉力站起来,一步步走向孟婉兮,道:“玉莹来府上作客,你做了这么多年的王府主母,难道连最基本的待客之道都不明白吗?”
绿竹赶忙站出来,拦在萧熠面前,不让他和孟婉兮靠得太近。
孟婉兮轻轻拍了拍绿竹,示意她不必挡在面前。
她依旧安然自若地坐在椅子上,身体微微后仰靠着椅背,脸上却带着讽意,看着萧熠笑道:“谁家客人坐主位呢?王爷既然默认柳五姑娘坐在上首符合礼节,还要妾身以礼相待,是不是强人所难了?”
萧熠直觉不对劲,直到走近了,才终于看清孟婉兮的眼睛。
容貌绝美的孟婉兮,今日的笑意一点都不曾到达眼底,那双美丽至极的眼眸中,也似乎不见了往日的温柔与深情。
自上次与孟婉兮不欢而散后,他连续十几日都待在翠春楼,让寒烟姑娘给他弹琴唱曲,陪他饮酒作乐。
寒烟姑娘长得极美,兼调得一手好香,让他流连忘返不肯回府。
府里正忙着布置他新婚,无时无刻都逼着他面对将娶新妇的现实。
娶柳玉莹非他本意,既然已害了人家的清白名声,自然就要负责到底。
就像当初他与孟婉兮成亲,也是因孟婉兮遇到中了迷情药的他,二人荒唐苟且了一夜。
无论皇兄是否赐婚,他们无论是出于礼法,还是出于男人该有的担当,都该成婚。
可这一次他在翠春楼待了许久,一直未曾等到来找茬的路轻轻和路小白。
直到他昨夜中了药,心中恼怒却也暗自松了口气——孟婉兮到底还是忍不住出手了。
可是现在看着孟婉兮的眼睛,眼里的冷意和讽意,竟让他有些不确定了。
至少上次在猗兰院,孟婉兮看他的眼睛幽怨多情,让他烦躁憋闷,也让他心安。
萧熠犹豫了下,问道:“孟婉兮,真的不是你让人下手的吗?”
“是我。”这一次,孟婉兮毫不犹豫地承认了。
“王妃姐姐,你怎么能这样对熠哥。”柳玉莹不满地瞪了孟婉兮一眼。
“果然!”萧熠再度沉下脸,道:“本王还真没看错你,除了善妒撒泼,你还会什么?”
孟婉兮笑着站起身,眼中毫无波澜,道:“还特别会送礼。王爷虽然对妾身有诸多不满,但对妾身送的礼,似乎一直都是满意的。”
她站到萧熠和柳玉莹身边,轻声道:“这份贺礼,王爷一定会喜欢的。”
“主人!”路小白的声音传来,孟婉兮闻声看去,见到了被拦在厅堂外的路小白。
路小白终于赶回宁王府,与孟婉兮四目一对,当即起身跃过门口拦截的众人,翻身落在了厅堂之内。
路小白身后,乌木竟然也在,只是胸口起伏着,显然累的不轻——
皇城内不能纵马驰骋,两人是凭一双脚力赶回来的。
路小白走到孟婉兮身边,轻轻撞开还站立不稳的萧熠,旁若无人地道:“主人,该回猗兰院用膳了。”
孟婉兮同路小白站得极近,看到他微红的脸颊和额上的薄汗,还有少年人乌黑又执拗的眼睛,忍不住又笑了。
这一次,她眼里终于有了几分真实的笑意。
无论萧熠有多绝情,至少她的小白和轻轻,从始至终都站在她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