啼月请三人坐在桌前,给他们倒上热茶。
桑知轻轻呷了口热水,目光在屋内转了一圈。
屋子虽小却很整洁,没有什么多余的东西。
床角处有一个不大的书橱,里面满满当当放着书。
床侧的墙上挂着一幅山水画。
画上峰峦起伏绵延,江河烟波浩淼,气象万千,壮丽恢弘。
能看出画者的功底很深厚。
啼月察觉到桑知的视线,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自己闲来无事画的,让叶姑娘见笑了。”
桑知微微摇了摇头,认真道:“啼月姑娘画的很好。”
啼月被抄家前,肯定是大家族的小姐。
家中为其请了名师教导,而她本身也很有绘画天赋,只是可惜......突遭横祸。
不过......桑知扫过啼月姑娘的面庞......
她家的事似乎另有隐情。
“别叫我啼月了,这是我来百花楼后起的名字,叫我温溪吧。”温溪笑容轻柔。
她的本名,在被抄家后便从没被人叫过了。
此刻这两个字说出口,温溪心底忍不住一阵酸涩怅然。
不过......桑知不嫌弃她的身份,愿意对她伸出援手,这般如璞玉浑金的人儿......温溪想与她相交。
以温溪的身份,不是啼月。
桑知微微点头:“好,温溪。”
突然,一旁陆九思炸了锅。
“温溪???被抄家???你是温家的那个温小姐??”
江昱白也张大了嘴。
温溪迎着二人震惊的目光点点头:“家父温以秋。”
陆九思眼睛瞪得溜圆。
京城谁人不知,温大人有一个美若天仙的女儿,只因肺部有疾,从小养在湿润的南方。
温小姐身体不好,很少回京,为数不多露面是在温大人的寿宴上。
见过温小姐的人无一不称赞其仙人之姿。
陆九思早知传闻,一直想一睹温小姐芳容,没想到她居然就是啼月。
“我回京探望父母时,恰逢父亲因贪污被下狱,家中姐妹多是去了教坊司,因从前我与孙公子有段婚约,他暗中运作,我才得以被严妈妈买到这里,一直没有接客。”温溪嘴角牵出一抹笑容。
她现在提起这段经历,已经相对坦然从容了。
不会像事情刚刚发生一样,动不动就哭的说不出话。
她早已明白,眼泪是这个世界上最无用的东西了。
流与不流,都改变不了当前的际遇。
起码笑一笑,还不会让关心她的人担忧。
桑知漫不经心的转移话题:“你找我来所为何事?”
说着,桑知顿了顿,“可是这事有些不同寻常?”
温溪点点头。
那日桑知突然说百花楼有鬼,舒适吓了她一跳,而且还说中了她身上的不适的症状。
故而桑知给她符纸,她没有推却,反而掏出银钱将这些符纸一并买下了。
可待到桑知离开后,她将这些符纸分给楼里的其他姐妹们。
姐妹们一个个都不要,还捂着嘴偷笑,说她这是碰上江湖骗子,被骗了吧。
她被说的顿时也没了主意,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觉得哪里会有鬼呢。
于是就没再把这些符纸放在心上,随意塞在抽屉里了。
百花楼收养了一个十来岁的小乞丐,管其吃住,让其在百花楼日常干一些杂活儿,或是在后厨帮厨。
一日,这小乞丐突然告了半日假,出去一圈后,第二天中午烧火时突然病倒了。
严妈妈心善,给小乞丐请了好几个大夫,还给他抓药煎药。
苦小乞丐胆汁儿都吐出来了,却仍不见好。
温溪吃饭时听厨娘说,这小乞丐八成是撞了什么邪。
夜里睡觉总是嚷嚷着胡话,喊什么别杀我、你快走,又小猫儿似得呜呜的哭。
白日烧的混混沌沌,也听不得声响,桌椅碰撞一下就跟受惊的鹌鹑一样,缩成一团。
那么瘦小的孩子,看得人可怜的紧。
厨娘连连叹息,眼眶通红。
温溪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听到厨娘这么一说,我就想起了你给我的符纸。赶忙回房去拿,拿了个大香囊,一股脑儿的塞进去,挂在他的脖子上。”
说到这儿,温溪身子微微颤抖,仿佛又看到当时恐怖的场景。
“我一挂上去,那小乞丐就惨叫起来,而后便晕了过去,屋子里的瞬间冷的刺骨,没有开窗子却卷起一阵阴风。”
温溪和厨娘紧紧依偎在一起,虽然知道这事邪门,心里万分恐惧,仍咬牙坚持没有走。
见小乞丐脸色渐渐缓和,又喂他吃下一副药,这才放心离开。
桑知给温溪的是驱邪符,而且见百花楼的姑娘们容貌较好,给的驱邪符比一般的攻击性更强。
一张符纸威力便不小了。
而温溪一塞就是一大把。
估计几乎把小乞丐身上的鬼当场打的魂飞魄散。
“小六好了之后,我们问他,才知道他那天是去坟场,祭拜他原来一起乞讨的好伙伴了。”
温溪之后便确信,小乞丐是被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了。
而桑知随手拿出的符纸威力便这么大,她本人肯定是一位不显山露水的大师。
温溪声音柔和,语速不疾不徐,让听的人不自觉心绪宁静。
桑知眼眨也不眨的看着她,静静的听她讲话。
温溪切入正题:“前段时间我的一位友人,被家人从百花楼赎出去了,我们二人一直有书信来往,突然断了联系,我就托人去打听。”
“才知道她居然死了,”温溪喉头一阵干涩,“打听的人回来说,她是被人活活打死的可是官府也不管,因为......她与有妇之夫通奸被人抓住,就是被沉塘,都理所应当......但是我觉得这背后另有隐情。”
“你怀疑什么?”桑知挑眉。
温溪放在膝盖上的手微微收紧:“我觉得她这是被歹人害了,通奸这话,看热闹的外人或许会信,但我们二人相处了一段时间,我相信她绝对不是水性杨花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