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监哪里还跪的住,早就浑身瘫软的坐在地上。
脖颈上的刀刃散发着寒光,小太监哪里还敢不说实话,哆哆嗦嗦道:“陛下饶命......我认、我认......”
桑知静静地看着他。
“那人是我的同乡,我们俩一起进的宫,我们本说好相互扶持,原本一切都好好的,可是他家中突遭横祸,他父亲欠下赌债,被人打断了腿,还威胁把他妹子卖到窑子里还债,我把这些年攒下的积蓄都借给他应急了,可还是不够。”
小太监抹了一把眼泪,“正巧那时我得到管事公公的赏识,公公便将御花园采购花卉一事交给我置办,他便生了心思,让我贪污钱款,虚报花卉价格。”
在宫中做事,就如同在刀尖行走,一不小心就落得个尸骨无存。
他们都是小地方来的,根基不稳。
他好不容易得了主事公公青眼,第一次负责这般重要的事务,怎么敢贪污?!
“这我哪里敢啊?!”小太监眼睛通红,“宫规森严,万一被发现这可是掉脑袋的大罪,我就是再想帮他,也不能拿自己的命去赌啊!”
“就因为这事,我们二人从此闹翻了,而且不知道为何,他还恨上了我,恨我不去贪污帮他,觉得他妹妹被卖到窑子里都是我的错。之后......之后他便处处带人排挤我,奉宸苑的脏活累活都是我来做......”
“我兢兢业业做事,却一朝前功尽弃,心里怎能不怨,我见他培育出冬季月季,要拿去向您邀功,心底不忿更甚,一夜跟他起了争执......失手将他推到在地......等我回过神,他已经没了气息......”
“采买事务向来是一项肥差,能交予你说明上头的人看重你,你那同乡如何能排挤得了你?”皇帝的声音平静无波,却透着一股寒意。
这小太监油嘴滑舌,说了这么多,不过是为了自己抢功杀人开脱罢了。
小太监紧紧低着头,支支吾吾不敢说话。
皇帝面色不虞,扭身拂袖,鼻腔发出一声重重的冷哼。
“欺君罔上,在朕面前还敢说谎,来人,拖下去,诛九族。”
“陛下,陛下饶命啊!奴才是有苦衷的!奴才真没骗您!”小太监见侍卫来拖他,吓的拼命挣扎,大喊道。
皇帝抬手示意侍卫停下。
小太监心一横。
反正如何都是死,说的明明白白的去死,也省的拖累家人了。
“陛下,奴才刚刚不敢说,是因为我那同乡入了宫中贵人的眼,我怕贵人报复奴才家人。如今陛下要杀奴才九族,奴才只能拼死相告。”小太监磕头如捣蒜,目光落在周围的护卫和宫女身上。
皇帝心中微动,冷冷的扫了一眼,周围人顷刻往一旁退的远远的。
桑知拔腿就往后撤,跑的比旁边的侍卫还快。
皇室龌龊的瓜,不是什么人都有命吃的。
皇帝被桑知的举动弄的眉头一跳。
小太监声音压的低,“奴才同乡巴结的贵人应当是......淑妃娘娘,娘娘嫉妒郑嫔怀上龙胎,就......就让奴才的同乡往郑嫔裙摆上抹上了花粉,刺激了七爷的猎犬发怒,冲撞了郑嫔娘娘,这才致使皇胎受损。”
皇帝听闻,眉头紧皱,眼中酝酿着风暴。
那日郑嫔于清远台小产,皇后向他禀明此事时,查明原因是郑嫔身边的小丫鬟摔碎瓷盏伤了手,那畜生闻到了血腥气暴起伤人。
老七的那条猎犬他在今年秋猎时见过一次,确实是条凶犬,攻击性很强。
秋猎时咬伤了不少野兔,甚至还跟老七一起猎杀了一只鹿,获得了他的嘉赏。
于是他命人杖杀了那只畜生,责罚了老七,又安抚了郑嫔。
“此事事关重大,你可有证据?”皇帝声寒如冰。
“奴才也是夜间起夜,看到奴才同乡偷偷出门,这才跟出去听到了他跟淑妃身边的大太监说话,此事跟数不清的人的脑袋挂钩,他们又怎会做的不干净利落,”小太监嘴角牵出一抹苦笑。
他本来打算将此事烂在心中,毕竟他只是偷听到的,并无铁证。
只是方才情急之下,他不说实话,九族难保啊!
“不过奴才同乡经过此事后应当获得了一笔钱财,陛下可派人去查查奴才的同乡有没有从青楼赎出来他的妹子,还有这件事过后,奴才同乡确实跟淑妃娘娘宫中来往密切,淑妃娘娘娘还有意调他去身边当值,陛下随便去宫中找人问问便可知道。”
小太监说完这话,面如死灰,后背早已被冷汗浸湿。
皇帝眼中闪过一抹厉色,又问道:“那这人既然得贵人赏识,那他无故死亡,你又如何瞒得住。”
他心中虽已有计较,但此事涉及到皇子的母妃,他不得不更谨慎。
“主事公公问我时,我说是我看到淑妃娘娘的人推了他,等淑妃娘娘的人来问我时......我说是贤妃娘娘的人动的手......”小太监颤声道。
贤妃娘娘是七皇子的母妃,淑妃娘娘心虚,也不会为了一个小太监的命跟贤妃撕破脸,轻描淡写的就将同乡的死亡定为意外身亡。
主事公公八面玲珑,淑妃宫中人发了话,他便认为是同乡知道太多被灭了口,自然也顺水推舟不再追究。
宫中死一个小太监罢了,本就是无足轻重的一件事。
同乡被一张破草席裹着,随便扔去了乱坟岗。
他半夜鬼使神差的跑到那里。
看着同乡的尸体,心中生出一抹兔死狐悲的悲凉,就像看着以后的自己。
他们的生没有价值,死也没有,他们活过,谁又记得,谁又在乎。
他鬼使神差的剖出同乡的心脏。
第二天,他便以自己的名义,将月季进献给皇帝。
月季白日里放在御花园最显眼的地方。
花朵汲取了土壤中的养分,开的娇艳。
后宫所见之人无不称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