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志安已然破罐子破摔:“你有何疑问,随便问吧。”
桑知确有一猜测尚需印证。
这两件事未免过于巧合,陶陶刚遭劫匪杀害,随即顾志安便被认作高公子。
最初,她猜想的是顾志安为图名利,买凶杀人。
然亲眼见到顾志安后,却发现她想岔了。
观顾志安面相,虽妒心颇重,疑心亦深,然亦懦弱胆小,有贼心而无贼胆,身上亦无害人后的煞气。
而奇怪的就是他腰间融化的红鱼玉坠,跟陶陶尸骨上的定魂钉,手法相似,实在很难不令人生疑。
“你腰间那玉坠何人所赠?”桑知问道。
事已至此,顾志安没有保留的必要,直接和盘托出。
“管家所赠,他说这是高家认亲的重要信物,嘱咐我日日佩戴,不得取下。”
“那管家两月前可有外出,在京郊临县处活动?”桑知转头问高老爷。
“前些时日我遣他去金满楼分号查账,时间或可对上,路线亦应会经临县交界。”高老爷如实答道。
果然。
管家才是背后的主谋!
顾志安不过是他的一枚棋子罢了。
高小姐匆忙定亲,他没有太多时间筹谋,只能出此下策。
许是路上偶遇顾志安和陶陶二人,见顾志安容貌与高老爷略有相似,于是观察数日,待陶陶落单之际,雇匪行凶。
桑知仔细回忆,适才那玉佩化为血水后,掉落出两根头发,其中一根想必是陶陶的,以防她意外寻至顾志安,给予其魂体致命一击。
另一根则应是他自己的,一旦融化,他便能即刻知晓出事。
就是这东西给他提了醒,才让他提前逃跑的。
心思缜密,手段歹毒!
桑知转头嘱咐高老爷:“管家是此案的关键,务必捉到活人,许能审出更多。”
高老爷点点头。
他虽然不知道更多内情,但桑知几句话就揭开顾志安的真面目,定然是个得道高人,故而对其十分信任。
一切尘埃落定。
桑知轻拍一掌,便将陶陶的魂体自江昱白体内抽离。
阴阳殊途,陶陶久留,于二人皆有损伤。
桑知又往江昱白衣襟中塞了几张平安符和转运符,可以助他调息纳气,使他周身运势变得更强。
鬼魂上身后,江昱白夜里可能会发一场低烧,不过有了这两张符箓的加持,日后身体会更加强健,运气也会更好。
“多谢姑娘今日助我看清身边小人,不知大师姓名?家在何处?我好命人备上一些薄礼,送到府上。”高老爷连忙道。
“谢礼便不用了,我本意只是替陶陶消解执念,帮你也是顺手为之。”桑知当即拒绝。
“这...”高老爷犹疑半晌,踌躇半天没开口。
顾志安被抓走,他虽愤怒,但更多的是悲哀。
他亲生儿子到底在何处啊!
一找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找到的儿子又是个假的,他都已经绝望了,没想到今日得以遇到大师。
大师能力超凡,或许能查出他儿子的下落。
哪怕一丁点。
高老爷麻木的心底升起几分希望。
可现下大师已经帮了他这么多,并且连谢礼都不要,他怎能再舔着脸去向大师无度索求。
罢了,他再派人去找吧。
十年找不到,就再找十年。
他一定拼尽全力,只希望儿子在外面吃得饱穿得暖、平安健康。
愧疚、心痛、自责,各种情绪一瞬间将他淹没。
桑知脚步顿住。
心神一晃,高老爷的神情跟脑海中父母的脸庞渐渐重合。
顷刻间,桑知醍醐灌顶。
“高老爷,我可以为你算一卦,你只需给我几两卦金即可。”
“多谢!多谢大师,”高老爷连忙道,“不知能否为我算一算吾儿的下落!”
“可以,最好能有生辰八字和贵公子曾穿过的旧衣,”说着,桑知顿了一下,“你不必担心,我观你子女宫宽广,肌肉饱满,贵公子定然身体健康,若能躲过被拐的一劫,今后自当福泽连绵。”
一记定心丸下肚。
高老爷感激的冲桑知笑笑,很快便将这些东西备齐。
桑知凝神静气,抬手起了一卦,闭目沉思。
许久,桑知开口。
“贵公子目前身处之地,应在西北乾位,看这衣物上的气息,虽有离散之感,却也夹杂着一丝坚韧不拔之意,与八字中的壬水特性相呼应。”
指尖轻触八字,桑知继续说道。
“乾位代表天,主高远、广阔,且此方位有山有水,暗合‘遇水则发,依山则稳’的吉兆。我建议高老爷,顺着护城河的方向寻找,可特别留意沿途西北方向有山有水的村落,尤其是那些靠近古桥或河流的地方,或许会有收获。”
“大师神机妙算!我即刻吩咐下去,按照大师的指引行事。”
高老爷激动的连连点头。
“无事,我姓叶名桑知,过后若有什么意外,你可去定远侯府寻我。”桑知微微一笑。
“大师我帮您将这位小公子送回家吧,过会儿我命人将卦金送到府上。”
桑知扛着江昱白确实吃力,便没拒绝,与高老爷道了别,这才离开。
恩人走后,高老爷琢磨着备多少卦金。
大师对他恩重如山,几两肯定是不行的!
况且他方才留意大师的一身装扮,看着像是官服,可非但不合身,还是身旧衣。
大师虽然姓叶,可想来应是在定远侯府借住的远房亲戚。
不受侯府主家重视,下人才会用不要的旧衣打发大师!
他需多备些谢礼,给定远侯府的各房都送上一份,这样大师也脸上有光。
高家能在一众金店中脱颖而出,不仅靠的是口碑,更是他们的的宝石配饰。
金满楼的商队每年都能从南疆运来来一批上好的金刚石,品质比本土的高出一截,价格自然也一骑绝尘,因为做成首饰佩戴别有一股清雅之风,颇受高门青睐,往往供不应求。
高老爷琢磨着将仓库的金刚石镶嵌进首饰,拿它当做谢礼。
就是不知道大师中意什么款式的。
——
桑知回到家时,天色已经晚了。
在门外提前将官服脱下,桑知换上自己的棉衣。
家中情况复杂,此事不适合现在说出。
况且她还未在督察院站稳脚跟,也省的让父亲母亲跟着担心了。
一路上,陶陶一声未吭。
神情空洞的跟在桑知后面,像一个失去意识的游魂。
直到听到桑知说送她去入轮回,这才反应过来,跪在地上乞求道:“求大师让我给父母托个梦!”
桑知抿唇。
让鬼魂是托梦不难,可毕竟阴阳有别,会对魂体有一定的损伤。
陶陶本就虚弱,又刚受重创。
若是入梦,只怕是会...魂飞魄散。
陶陶清楚自己是情况,仍坚持道:“从前糊涂的活了一辈子,而今大梦初醒,才发现以前都白活了,我想向父母道歉,让他们能欢度余生。”
陶陶顿了顿,语气坚定:“我宁愿无悔的魂飞魄散,也不想在愧疚中轮回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