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棠和祖母说了好些话,大多是自己童年的趣事,哄得祖母大笑连连。
她又趁机帮祖母诊了脉,对祖母的身体情况很是担忧,祖母身子亏损严重,五脏虚弱至极,腿上的筋脉阻塞,肝脏郁结,眼睛也是因为常年哀思难解,落下了病根。
她心里焦急,嘴上还说着祖母的身体没事,调理一段时间就好了。
林晚棠问好了晚膳用餐人数,就拜别了祖母,往厨房去了。
“哎,这孩子,报喜不报忧,她还以为我这眼睛不行,就什么都不知道呢。”
祖母待林晚棠走远,幽幽的叹气。
两个嬷嬷在她身旁伺候,让人端来了温着的参汤。
“老夫人,咱们小姐懂事,不肯让老夫人忧心。老夫人也要顾念小姐,好生养病才是。”
“你说的是,以后我还要给我的宝贝小鱼儿撑腰,要快些好起来。”
祖母一边念叨着,一边喝下了参汤。
嬷嬷们红了眼眶,往日里,老夫人总是忧心忡忡,不肯按时服药。
谁劝也不听,总是说自己身子行将就木,没得救了,何苦再去喝这苦药汤。
现在见到了孙女,仿佛是绝望的日子里,忽然有了希望,生活也有了奔头。
入夜时,梁振邦的妾室和一众儿女都到场了,热闹非凡,嬉闹的,吵架的,还有在院子里比武的。
林晚棠还在后厨忙着,一直没空出去,她问了祖母的喜好,亲手做了几道菜。
苏凌恩和云骁陪着竹影收拾房间,一个要住在竹影左边的屋子,一个要住在竹影右边的屋子。
苏凌恩出手阔绰,打赏仆人毫不手软,府里的仆人们都巴望着能到苏凌恩这里领个赏钱。
直到正式开宴,众人才纷纷落座。
祖母难得的打扮了一番,身穿正红色盘金凤凰裙,头上梳着云朵髻,一套足金坠着红宝石的头面,连绣花鞋都是正红色织金流云锦。
这一身华服,吸引了当场众人的目光。
“夫人,今日真是国色天香风华绝代……”
梁振邦心中感慨,自从大儿子和梁芳雪逝世后,老夫人穿衣都选沉重的素色,首饰也不肯戴一个。她现在的模样,仿佛是当年初见时一般,风华无两。
“夫君谬赞了,今日大喜,特地穿了身喜庆的衣衫。诶?我的宝贝孙女呢?”
老夫人双眼看不清,但却敏锐的察觉,林晚棠不在场。
梁振邦扶着老夫人,让她先在主位落座。
“夫人莫急,咱们的宝贝孙女非要亲自下厨,一直都在厨房里忙活呢。”
老夫人手扶着桌子,脸上满是欣慰。
“这孩子,真是有孝心。”
梁知许立即吩咐人去叫林晚棠,又对着祖母拱手:
“祖母说的是,孙儿恭贺祖父祖母找回了妹妹。”
众人正要跟着站起身庆贺,老夫人抬了抬手,示意众人坐下。
“急什么,正主还没到。快去把我的乖孙女叫来,今日才进家门,就忙活了一天,可别累坏了。”
梁振邦拍了拍老夫人,在她身旁坐下。
“知许已经派人去叫了。”
梁振邦现在觉得,这个孙女住在将军府很好,至少他的夫人重新有了活力,说起话来都中气十足。
林晚棠匆匆赶来,只穿着一见碧蓝色的长裙,带着一支金镯,再无旁的首饰。
众人心中已经有了揣测,这位将军府的嫡亲孙女,这样的日子,还穿得如此素净,别是来打秋风的吧。
“祖父祖母,安好。知瑜来晚了,向各位庶祖母,叔叔婶婶,哥哥姐姐告罪。”
林晚棠走到近前,规规矩矩的向众人行礼,落落大方,看着不想是小家小户的做派。
“哎哟,我的乖孙女,路上奔波,你还亲自下厨,快坐下。咱们府里,没那么多规矩,你快坐下。”
祖母眼睛不好,看不到林晚棠的穿戴,只闻到她身上油烟的味道,心疼不已。
“我眼睛不好,让你祖父给你介绍各位亲眷。”
祖母说完,林晚棠就又站起身。
梁振邦一一介绍,林晚棠就一一行礼。
老将军有三房贵妾,原本全都是盛京鼎盛的家族。
可梁振邦似乎有意分清嫡庶,着重介绍了梁知许的父亲梁远恒和他的夫人。
其他庶出的叔叔婶婶,就只是说了排序,连名字都没提。
老夫人对梁振邦的做法很满意,嫡庶有别,本就该分清远近亲疏。
“好了,都认识了,咱们就正式开宴。”
祖母说着,郑重的站起身,所有人也立即起身,端起了酒杯。
竹影端着温热的酒壶,林晚棠为祖母祖父斟满了酒,在他们耳边悄悄说道:
“这是我出生那年,母亲酿制的女儿红,请祖父母慢饮。”
这句话,让祖父母都同时红了眼眶,没想到,自己还能喝到女儿亲手酿制的美酒。
梁振邦举起酒杯,看着繁星闪烁的夜幕,仿佛在看着他天上的一双儿女。
“今日我镇远将军府寻回了嫡亲的孙女,是大吉之日,我的孩儿,若在天有灵,也会深感安慰。爱子心无尽,归家喜及辰。远定啊,芳雪,你们也同我们一同庆贺!”
梁振邦将酒尽数饮下,祖母也感慨万千,一口饮尽杯中酒。
“我有生之年,能等到孙女归家,已经心满意足。今日叫你们前来,一则是为了认亲,二则,也想你们知道,我孙女流落在外多年,委屈了这么久,以后在将军府,她说的话,就是我说的。府中的中馈,也要交给我孙女打理。”
这一句话,有人开始不满,小声嘟囔。
祖母早就预判他们的小动作,缓缓落座。
“都坐下吧,也不急着今日就让我孙女管这一大家子。也不知道哪道菜是知瑜做的,快给我尝尝。”
祖母枯瘦如柴,几乎断绝了食欲,难得的主动要吃东西。
梁振邦欣喜若狂,拿起筷子,站起了身,正准备问哪道菜是林晚棠做的。
他身边贵妾缓缓站起身,“姐姐,这话我本不该说,但咱们将军府认亲,可要查实了才好。大郎当年战死沙场,可没听说有娶妻生子,郎君是不是再核查一二,确认了身份才好?”
祖母眼眸浑浊,却狠厉的瞪着那妾室的方向,朗声说道:
“不该说你还说什么?你是觉得我老迈,还是将军糊涂?嫡亲的孙女,我们还能认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