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多,程亮添乘回来。今天是周一,早上车间要开安全例会,他在车队睡一觉,就不回家了。天大亮时,闹钟还没响他就睡醒了,一看手机,才七点十分,还想睡,却翻来覆去睡不着,就出去吃饭。他想,英丽可能还没吃饭,就给家里打电话,想问她吃啥给她捎点儿。
可是,电话通了却没人接,去外边吃饭了吧?
到小吃巷,他四处看看,却没见英丽。他吃了两个包子、一个鸡蛋、一碗稀饭,又想还给她捎不捎?又打电话,还是没人接,她不在家就算了吧。路过家属区,他看看表七点四十,就想去家里看看。推开家门,家里静悄悄的,没人!她去上班了?可能吧,她在哪儿吃的饭?想想也只得去车间开会。
开完会,在车队干完活儿,忙完一看表已经十二点多了,还想着要给党办打电话叫英丽一块儿回家哩,这会儿只能一个人回家。回到家,还是没人!他就有点儿急了,床上是凌乱的被子,厨房水池里泡着碗碟,他想,她去哪儿了?昨晚也不在家?在姑父家?就给姑父家打电话,姑姑接了电话,他问:“英丽在你那儿不在?”姑姑说:“不在。”“你知道她去哪儿了?”“不知道,让我问问你姑父,你等一会儿,”姑姑就问他姑父:“英丽去哪儿了你知道不知道?”“她请假出去玩儿了。”姑姑就对程亮说:“英丽请假出去玩儿了,他没给你说?”“哦,我知道了。”程亮心里一沉,放下电话,靠在沙发上,闭上眼睛,一阵困意袭来,竟然睡着了。
猛一个激灵儿,程亮睁开眼就打了个响喷嚏,清鼻涕直流,他撕点儿卫生纸擦干净就到大卧室睡觉。睡醒觉着饿了,就洗把脸,又一个响喷嚏,清鼻涕直流,擦干净就去外边吃饭。吃了一碗烩面,就去上班。在车队喷嚏一会儿一个,清鼻涕直流,借点儿感冒药吃了,多喝水,感觉好点儿。
下班回到家,煮点儿米汤,搭上锅就找感冒药。拉开床头柜下面的抽屉,看见一个新手机盒,三星的——她什么时候买手机了?自己竟然不知道?她竟然不说?程亮愣一会儿,心如灌铅,他跌倒在床上,望着床头墙上的结婚照发呆,猛然觉得那照片是那么陌生,心里什么都有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又一个喷嚏惊醒他,厨房里电饭锅里的水开了,“噗噗噗”地直喷气,他连忙把碗里的大米倒进锅里,把火调小,又去找感冒药,找到后去倒水,拿起暖瓶才发现没水,就到电饭锅里舀点清汤倒在碗里,又倒在盘子里摇摇吹吹,把药喝了,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等米汤煮好,舀一碗晾着,去外边买两个馍,再买点儿小菜,回来吃菜喝汤。看见电视柜里过年发的杜康酒,就想喝点儿,取出来打开倒一杯,喝一大口放下杯子,吐着粗气,觉得上下舒畅许多,就又喝两口,吃菜,继续喝,一杯喝完又倒一杯,直喝得头重脚轻,起身去卫生间小便时差点儿绊倒在马桶上,回来又喝两杯,越晕了,身子一歪就倒在沙发上。
一阵阵手机铃声把他吵醒,是一位司机问他车间的一个规定,说了三遍他才听明白,他给他说了。放下手机,看看表已经快十一点了,家里黑黢黢地。猛地,他又打了两个喷嚏,清鼻涕直流,他撕卫生纸擦了,这才想起来他煮的米汤还没喝哩,就开灯去厨房热饭。
经过门口时,却看见英丽的凉皮鞋在鞋柜旁边,就去大卧室看看。大卧室门关着,他慢慢推开,看见英丽盖着毛巾被躺在床上。他看了看,真想过去一把把她拉起来质问她!!但是他强压念头,冷静下来,关上门,去厨房热饭。饭热好了,舀一碗来客厅,吃剩菜。吃完饭,按开电视看。又想,再吃一顿感冒药吧,就去厨房烧开水,倒半碗涮凉,喝了药出来,又看一会儿电视就去大卧室睡觉。
他轻手轻脚拉开另一个毛巾被,在英丽旁边靠着床头躺下。他看看熟睡的英丽,忽然觉得她是那么陌生。很久很久,他俩已经没有亲热过了,好像都有一年了吧?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呢?他已经记不清了。他摇摇头,心想:睡吧,睡吧,别想恁多啦!谁知道刚一脱衣服,鼻腔一阵难受,又打了一个响喷嚏。英丽惊醒了,睁开眼看着他,冷漠的目光中全是责怪。他拿卫生纸擦着鼻涕不好意思地佞笑着说:“不好意思,感冒了。”“感冒了不去那边睡,非得传染给我是不是?”“我……”程亮一愣,自己为啥忘了这一点呢?英丽尖刻地话又直扑过来:“你什么你?你根本就不在乎我的死活!你感冒了非得让我也感冒?你安的啥心你?”程亮忙抱起毛巾被赔着笑说:“我去小卧室睡,我去小卧室。”躺在小卧室床上,程亮翻过来翻过去睡不着,一件件往事在他脑海里翻滚……他想,这就是他苦苦追求的结果?思前想后,他决定应该和她好好谈谈。
好不容易睡着了,猛一醒来,天色青亮。他觉得头昏昏沉沉的,这一夜似乎都是乱梦飞舞。看看手机,才六点多,还想睡,却睡不着,满脑子乱纷纷。干脆起床,上个厕所回来,又睡,还是睡不着。又起来,看见英丽翻了个身,就来到大卧室,坐在床边,看着英丽。
英丽翻个身,猛一睁眼,看见他就冷冷地问:“你坐这儿干啥?吓人?”程亮闷声道:“英丽,咱俩谈谈。”“谈啥?”“咱俩是不是跟陌生人一样?”“随——你咋说都行!你啥时候在乎过我?”“我不在乎你?我怎——么就不在乎你了?”“你一个月在家几天?在家都干啥?不是睡觉就是等着吃饭?”“我没做过饭?没洗过碗?”“你做过几回饭?洗过几回碗?”“你一个月做过几回饭?外面饭店你都快吃遍了吧?”“咋了?嫌我不会做饭是不是?后——悔了是不是?现在还来得及!”“我——”程亮无话可对,他真想说“对,就是后悔了!”话到嘴边还是忍住没说,二人怒目相对。英丽掀开毛巾被下床,去卫生间,程亮盯着卫生间的方向一动不动。英丽出来,程亮站起来重重地问:“英丽,你是不是都准备好了?!”英丽乜他一眼问:“准备啥?”程亮不说话,盯着她。英丽不理他,转身去上班。门“嘭”地一关,程亮重重地坐下,倒在床上,看着白惨惨的屋顶,心里一片白茫茫乱纷纷,感觉到眼角有点儿湿润。
手机响了,是让他添乘临客,他就出去吃饭。一出门,又一个喷嚏让他想起没喝药,就转身回去把药带上,出去吃饭,吃过饭到车队把药喝了,背上包去出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