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球沾了碘伏,楚瑶手持镊子耐心细致地擦拭着男人上臂伤口周围的血迹。
视线自始至终停留在伤口处,专注而安静。
浸血的棉球扔到托盘里,发出一道轻闷的“啪嗒”声,楚瑶又夹了一个新的,继续手上的动作。
突然间,若无其事地开了口:“你右胸中过枪伤?”
极平淡的声音,语调却是九分肯定。
江铮闻声侧眸望去,注视着身旁女孩心无旁骛的侧脸,沉默的几秒钟里,眸光变幻莫测。
男人轻扯了下嘴角,浑不在意地说道:“干我们这行的,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你们这一行是哪一行?”,楚瑶顺势接话问道。
江铮轻哼了一下,声音凉飕飕的:“能有胆子随便把一个女人绑过来的行当,会是什么行当……”,他顿了下,头凑近些许,“楚医生是个聪明人,知道的太清楚不是什么好事。”
极低极哑的嗓音,还带着他一贯漫不经心的味道,却无端透着几分难以言喻的危险。
楚瑶攥着镊子的右手下意识紧了紧,本想要问出的下一句话被她咽了回去。
——瘢痕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什么时候弄的?
楚瑶很识时务,没再说话了。
消毒完毕后,她将东西全都整理好放回了原位。
一个人静静地站在沙发旁,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阖眼仰躺在沙发上的男人。
看得久了,不知不觉中竟失了神。
高挺的鼻骨将他的面容分割成界限分明的两半,一侧映着摇曳的橘黄烛光,一侧隐在黑暗里。
唇色好像更苍白了……和取弹前相比,此刻甚至有些干裂起皮。
唇纹间印着殷红的痕迹,楚瑶未加思考就那样弯腰凑近去看,距离近了这才看清,是干涸的血渍。
大概是方才给他取弹的过程中,牙齿咬出的血渍吧?楚瑶猜测着。
他睡着的时候很安和,没有清醒状态下举手投足间的流气和散漫,反而多了一丝奇异的浩然之气。
倒有点像个好人。
楚瑶被自己脑袋里突然蹦出来地念头逗笑了,她缓缓摇了摇脑袋,像在自嘲。
看吧,你就是这样,看谁都像好人,不管跌得有多惨。
不长记性!
跟在徐鹏刚手底下混,还深受他重用的人,又能好到哪里去?
顶多只能在坏人堆里算得上良心未泯的半个好人罢了。
楚瑶不再多想,伸手轻拍了拍男人的肩,见他缓缓睁开眼皮,轻声说道:“你身上有伤还是平躺着休息会比较好,我扶你去床上?”
“那你睡哪?”
楚瑶完全没想到他的第一反应竟是关心这个——她睡哪,一时之间有些惊讶。
愣了几秒后才重新找回自己的思绪,“做完手术后的八个小时是高危期,我得盯着你。”
……
夜越来越深。
浸了温水的棉签沿着男人的唇瓣轻轻点过,温柔而赋有节奏。
半梦半醒间,江铮恍惚间仿佛回到了那间小破屋。
身下是粗糙错落的干草堆,有人轻轻托着他的下巴,温热的水缓缓从嘴角流进。
意识混沌的他却下意识吞咽起来,温水淌过干涩刺痛的喉道,像一场及时雨,滋润了他的身体,也滋润了他虚弱不堪、摇摇欲坠的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