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到了?这就是你说的地方?”
柳梧璇疑惑,目之所及除了突然出现的大片荒草,并无半点人烟迹象。
柏涓涤没有回答,将她轻轻放在原地,一言不发,开始在草丛周围转悠起来。
“搞什么啊?”
她被莫名丢下,嘟着小嘴独自一人消解还未完全褪去的起床气。
片刻,在确定周围状况安全后,他不慌不忙返回。
“别动我!你先告诉我,这是到哪里了?”
“我哪知道?我又不是这本地人。”
“……我是问你,这就是你说的地方吗?”
看着一脸坏笑的柏涓涤,柳梧璇知道他又在捉弄她,不过这次,她从那微笑中察觉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和释然。
柏涓涤一把抓住她又欲踹向他的脚踝,保持微笑说道。
“就在前面喽!”
不等她反应,他顺势一个箭步绕到她身后,一把从膝后托起,将她整个人扛起在左肩。
还没来得及大惊失色,柳梧璇就已经稳稳坐在他肩头,此刻,她的视野终于高过了一直挡在前面的荒草丛。
“哇!”
随着视野的抬高,她顾不得方才柏涓涤对她突如其来的冒犯之举,而眼前出现的一切,只让她目瞪口呆,连连称奇。
一眼望不到头的草荡,在正午阳光的照射下散发出金褐色的辉光,如巨林一环抱着什么,隔绝了内外的空间。
草荡的尽头,星星点点的光影不停闪烁,如白昼星辰,让人目眩,好似埋藏着什么宝藏一般。
而当她从沉醉于美景中抽离出时,柏涓涤已载着她步入这片草荡。
“似是秋光乍现!”
柳梧璇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出这么一句词,虽然谈不上有多文雅,但形容当下所置身的环境,这句词再合适不过了。
那些长着巨大叶片的巨树正在飞速后退,风吹草浪的沙沙声逐渐淹没了树枝的簌簌声。
一望无际的旷野,她是所有暗黄中的一点鲜黄,似是年上未谢的秋花,在身下黑土的帮助下,正在飞速逃离凋零之地。
她也不知道究竟走了多久,只知道柏涓涤并没有像无头苍蝇一样横冲直撞,而是按照他自己留下的某种标记循循向前。
目不暇接的荒草终究是从惹眼变得厌倦,可惜这会她没趴在他背后,不然就可以接续方才没做完的美梦。
“唔~”
“驼马哥哥,怎么停下来了……”
她揉揉惺忪的睡眼,光斑在眼底晕开来,变得柔和模糊。
“我们疑似是到了。”
“哦,哦,疑似是到了啊,那接着睡吧。”
回过神来后她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多么无厘头的话,小脸涨的通红,不知是因为阳光还是由于尴尬。
“别笑了!”
只见眼前之景犹如改天换地,豁然开朗。
数万亩的草荡巨环被甩在身后,他们正站在一个小小的土坡上,土坡之下,是一小片凹陷的盆地。
她终于看清那些星星点点的闪光究竟是什么了。
波光粼粼的水面。
“这究竟是?什么地方?”
若不是周围几棵蔫巴的矮树,柳梧璇都不敢确定自己是否还身处于秣陵山之中。
柏涓涤好似会凭空移动的神仙,趁她昏昏欲睡之时,竟使用腾挪身形的仙术,把他们二人带到了未知的海边。
一开始,她就是这么想的。
纵横看去,她一个从小在海边长大的孩子,也分不清眼前究竟是湖,还是海。
但毫无疑问,这只能是湖,而且是一座隐藏在深山里的大湖。
在望不见的湖的彼岸,隐隐约约有水流激石的响声传来。
“欢迎来到传说之地!”
柏涓涤扶着她的腰肢将她缓缓放下,从方才开始,她就一直目不转睛盯着水光潋滟的湖面,在欲言又止中流露出满目不可思议,而在不可思议的深处,又是浓郁的悲伤和乡愁。
“传说——之地。”
良久,她对着微波粼粼伸出手臂,指尖所向之处,湖水近在咫尺,却又像是遥不可及,让她难以触碰,也不敢触碰。
“对呀!你没听过那个传说吗?”
柏涓涤单手撑着身子席地而坐,一阵舒适的喘息后,他接着说道。
“天水河的源头,据说就是一片山顶大湖。”
“上古时期,有天星陨落于秣陵山顶,生无源之水。”
“所划之天,彩云流霞循其迹,所覆之地,岩土尽数陷沉。”
“无源之水,终结大湖,日渐盈满,顺流其下,巧循地陷之处,恰成大河,奔流入海。”
“后世人只见大河而不见大湖,名大河‘天水’也,入之海为‘雫’。”
柳梧璇一字一句听他说着,想象着文字中所记载的场景。
“这大概就是那片大湖,只不过坠落的天星好像不知所踪。”
“远处隆隆水声所在之处,大抵就是大湖盈满后形成的瀑布。”
“再往下,就是天水河及其支流吧!”
讲到这里,柏涓涤望向身旁依旧站立着的柳梧璇,她依旧保持着触不可及的姿态,像是被定住神一样。
她陷入到悠远的回忆中。
“记得爷爷说过,他挣来的第一桶金,也就是柳家发家的第一桶金,与这天水河颇有渊源。”
“据说在他所生活的那个年代,有一种酒十分珍贵,常常是有价无市,可遇而不可求。”
“起初,这种酒还不为人所知,只在豪贵的圈子里小范围流通,直到他做了这酒的‘伯乐’,它才一鸣惊人。”
“爷爷,正是因为做了这酒的伯乐,才得以在金夏安身立命,发家立业。”
“此酒名‘泞竹’,由天水河的原初之水和其下游的青竹共同酿造而成,味香醇厚,让人欲罢不能。”
“那时候,我不理解爷爷所说的‘原初之水’,他便给我讲了关于天水河由来的传说。”
“也就是柏涓涤方才所道出来的,记载在史册中的那些话。”
……
“别愣着了,走吧!你不是困了吗?喏!看见了吗,那不是有两栋房子……”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两栋平房映入眼帘。
那两间有些破烂的木屋子,独立于盆地正中央,很难不让人注意到它们,像是拔剑四顾心茫然的浪客,警惕着四周的一切,又渴望融入其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