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依旧没有从那破碎的薄荷上移开。
本是郁郁葱葱、承载着甜蜜的薄荷,如今却成了这般凄惨的模样,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击打得支离破碎。
但他却无力挽回,这种无力感更是让他的心痛加剧。
几乎…要让他崩溃。
慕清漾被他冰冷的语气吓了一跳,她张了张嘴,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
可看到他那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的脸色,终究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她轻咬了下唇,缓缓站起身来,脚步有些踉跄地朝着门口走去。
临出门前,又回头看了一眼他,眼神里满是复杂的情绪,然后才轻轻带上了门。
屋里只剩下霍御宸一个人,四周安静得可怕,只有他略显沉重的呼吸声在空气中回荡。
他缓缓蹲下身子,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想要去捡起那些破碎的陶瓷片。
可刚碰到一片,那尖锐的边角就划破了他的手指,鲜血渗了出来,顺着他的手指缓缓滴落,在地上晕染出一朵朵触目惊心的红梅。
他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般,依旧机械地收拾着这一地的狼藉。
仿佛要将这些碎片重新拼凑起来。
夜晚的酒吧,宛如一座喧嚣的不夜城,五彩斑斓的灯火在各个角落闪烁跳跃,将那原本昏暗的空间映照得迷离而虚幻。
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人们的欢声笑语以及酒杯碰撞的声响交织在一起,仿佛要把这世间的烦恼都淹没在嘈杂之中。
陆知宁今天心情不错,她好久没来酒吧玩儿了。
碍于胳膊上的伤,某个人硬是让她在医院待着。
她这么爱玩儿的性子,怎么可能待得住?
她刚找了个位置坐下,忽地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黎初落独自坐在角落里的高脚凳上,面前的桌子上摆满了空酒杯。
她手里还握着一杯酒,眼神有些迷离,脸颊因为酒精的作用泛着淡淡的红晕。
她一杯接一杯地往嘴里灌着酒,对即将靠近的陌生男子丝毫没有注意。
陆知宁微微眯眸,径直朝那名男子走近。
那名男子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她握住了手腕。
“咔”的一声,直接拧断。
“滚。”
那名男子痛的直哆嗦。
“滚…我马上滚……”
“饶…饶命……”
听到动静,黎初落微微抬眸。
“知知?”
“你也来喝酒……”
“嗯。”
陆知宁应了一声,坐到了她身旁,看了眼她桌子上的空酒杯,眉毛瞬间拧紧。
“姑奶奶,你怎么喝这么多?”
她没说话,依旧闷着头喝酒。
良久,她轻轻开口。
“知知……”
她微微低着头,额前的发丝有些凌乱地垂落下来,遮住了她大半的面容,只隐隐露出那泛红的眼眶和微微颤抖的嘴唇。
“他不要我了……”
“他还…把我的花打碎了……”
她双手紧紧攥着衣角,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仿佛只有通过这样的方式,才能让自己不至于立刻崩溃大哭。
陆知宁怔住,心中一阵心疼,她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像是在安慰受伤的小朋友。
“想哭就哭,我的肩膀借给你。”
“但是不能再喝了,好不好?”
黎初落没说话,也没哭。
而是选择了继续喝。
酒精的刺激让她感到一阵阵眩晕,但她依然无法摆脱心中的不快。
于是接着,一杯、两杯、三杯……
陆知宁看着她一杯接一杯地喝着,心中越发焦急。
她不停的劝着。
但…她仿佛已经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折磨中,根本听不进去。
“姑奶奶,别喝了,你会把自己喝坏的。”
“没关系……”
黎初落的声音已经有些模糊,她的眼前也开始变得模糊。
即便她感到一阵剧烈的腹痛,仍然毫不在意。
直到身体不由自主地弯了下来,她才迷迷糊糊靠在了她的肩膀上,眼角不听话的滑落了一滴泪滴。
她小声的喃喃着。
“知知,我真的…好难受……”
“好难受……”
身体难受……
心里,更难受……
“黎黎?”
陆知宁立刻意识到情况不妙,赶紧扶住她,立马叫了救护车。
另一边。
霍御宸独自坐在办公桌前,视线久久落在阳台的那个位置。
窗外是城市璀璨却又略显冷漠的夜景,五彩斑斓的灯光在远处闪烁,车水马龙的街道此刻也变得遥远而模糊。
仿佛那是另一个世界的热闹,与他所处的这片清冷之地毫无关联。
那落地窗像是一道无形的屏障,将他和外面的世界隔离开来,让他独自沉浸在这满是哀伤的氛围之中。
他静静的坐着,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灵魂。
房间里安静得可怕,只有他那略显沉重且压抑的呼吸声,在这寂静的空间里低低地回荡着。
他的脑海里不断地浮现出小姑娘转身离去的背影。
每闪过一次,就如同锋利的刀刃,一下又一下狠狠地割扯着他的心,让他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寂静中,突兀的电话铃声骤然响起。
那尖锐的声音像是一道划破黑暗的闪电,猛地打破了这份死寂。
男人身子微颤,原本沉浸在痛苦中的思绪被瞬间拉回现实。
他认得那串号码。
是陆知宁的。
他按了接听。
“霍先生。”
“我觉得,你有必要见见她。”
“她在……”
“重症监护室……”
那五个字如同重磅炸弹一般,瞬间在他的耳边炸开。
他猛地站起身来,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着,手中的手机差点因为颤抖而滑落。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一阵尖锐的疼痛从心底蔓延开来,痛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立马拿了车钥匙,直奔楼下。
重症监护室。
他几乎是跑着来的,却被门口的陆知宁拦了下来。
“她还没有脱离生命危险。”
“非医务人员,任何人都不能进去。”
霍御宸身子猛地一僵, 他的目光紧紧地锁住陆知宁,声音沙哑却又极力克制着。
“很严重,是么?”
那几个字仿佛是从牙缝里艰难挤出来的一般,每一个字都带着他不敢去细想的恐惧。
陆知宁看着他,眸底似是藏了几分怒气,话语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责备。
“你觉得呢?”
“她伤成那样,没好好休息就算了。”
“一个人大晚上出去喝酒,把自己喝到胃出血。”
“要不是被我遇到,谁能确保她会不会比现在还严重?”
男人闻言,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像是在艰难地咽下一口苦涩。
他攥紧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那凸起的青筋在手背上蜿蜒,彰显着他此刻隐忍的痛苦与极力压抑的情绪。
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急症监护室那扇冰冷的玻璃门。
透过那扇玻璃门,隐隐约约能瞧见里面病床上躺着的女孩。
她静静地躺在那里,原本充满活力的身躯此刻显得如此脆弱。
她周身插满了各种各样的仪器,那些细长的管子连接着她的身体。
有监测心率的,有输送药物的,它们纵横交错,像是一张无情的网,将她牢牢地束缚在这病痛的世界里。
仪器上不断闪烁的小灯,在这略显昏暗的重症监护室里发出冰冷的光。
那有规律的滴滴声,每一下都像是重重地敲在他的心上,让他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而沉重起来。
忽地,那扇紧闭的门被打开,叶卿风一脸疲惫,从里面大步流星地走了出来。
他抬眸,看到门口站着的男人,原本就压在心底的怒火瞬间如火山喷发般涌了上来。
没等霍御宸反应过来,叶卿风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手臂猛地往后一缩,用尽全身的力气挥出了一拳。
精准无误地朝着他的脸砸了过去。
“砰”的一声闷响,他整个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冲击力打得往旁边踉跄了几步,差点摔倒在地。
霍御宸好不容易稳住身形,他抬手擦了擦嘴角被打出的一丝血迹。
他没有丝毫反驳的意思,只是低垂着眉眼,默默地承受着这一切。
“给我住手!”
白衍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的,看到门口厮打的两个人,怒吼了一声。
“你看看你们像什么样子?”
“丫头要是醒了,看到你们这样会怎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