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在我妈神神叨叨期间,我也有幸知道些有关黄历的的知识。
这里的“宜”分别指,分居:分家、一个家庭解散,各过各的;解除:打扫住宅、解除灾厄;入宅:搬迁进新房;捕捉:捕捉害虫、有害生物。
这里的“忌”分别是祭祀、祝福——我想这没什么好解释的。
所以……小捣乱随身携带黄历页,有什么说法?
“我在想,再次求救。”
小捣乱忽地说出话,我一惊,正想着怎么堵上她的嘴。
话毕,她便不再多言。
这句话不算泄露个人信息吧……
我缓过神,琢磨起她的言辞来。
“再次求救?”
这是小捣乱在记忆里说过的话?
她一直往外看,一直捏紧自己的驾驶证,似乎并不是怕被查酒驾。
“你看我怕过神佛?”
小捣乱一把拽掉后视镜上的檀木挂牌,发力向窗外投去。
她并不狂热,她冷静地可怕。
就好像这些事……她做过了一万遍。
她掏出自己的翻盖手机,屏幕上默然闪动着监控画面。
“‘顽童’不会因为我涨分,因为我早在这里模拟过无数遍‘里’默字节的流程了。”
小捣乱双手脱离方向盘,双眼里漠然印着马路上各色的彩灯。
她一点点地跟着前车挪动,这段路一遍遍地重复,她每次的表现的都是这么相像,以至于我以为小捣乱并没苏醒。
“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但我们当下的目标相同——打败蛇。”
她叼起一根棒棒糖,糖果在她的牙缝里咯吱作响。
“我也不瞒更远目标——”
小捣乱上下打量着我。
“——我要所有’四字小说‘死、或者我,死。”
我心里一颤,这是我此生头次见过的、这么直接地说出自己对“四字”持有敌意的人。
当然,后来的信息告诉我,这只是开始,一旦开始、便没有结束。
说罢,小捣乱弹了弹自己的安全带,示意我系好。
麻木的壳、狂热的里。
现实中、小捣乱的这两点是分开的——视频里大方的、线下唯唯诺诺的主播,危险关头癫狂的、不把自己命当命的女生。
我听话地系好安全带。
小捣乱微微一笑、打开双跳。
她单手操起方向盘,另一只手长按喇叭。
瞬间,车撞倒一边的栏杆。
毫不犹豫,它颠簸着冲上人行道。
人群没有尖叫,他们像无感的兵人,唯有撞击、压碾、拖行。
溅射的红染尽挡风玻璃,小捣乱打开雨刮器。
这回的车仍在颠簸——不是蛇潮的波浪,是肉身的堆砌。
车仅往光杆的人身上压,见到非机动车就躲避。
小捣乱转动方向盘的双手几乎出现了残影。
猛冲直上,铁皮再怎么坚固也耐不住这顿冲撞。
小捣乱见那黑烟,反而更得胜起来。
雨刮器一幕幕挂着,只让这红色涂抹得更加均匀。
“观众老爷们肯定爱看!只可惜这东西在灵异吧都不一定过得了审。”
车厢后面的东西一直撞击着我后背,一缕头发挂在了缝隙里。
随后一只手,一只死灰般白的手,它里面握着一颗红果。
随着下一阵颠簸,车头朝下杵,也再不能开动了。
无数红色小球排山倒海地从我两边掉落。
酒精味也更浓了。
小捣乱随手接过一颗,在自己眼前晃动。
“这些酒精味,杨梅来的。”
她在解答我的困惑。
火光已起,她握起那只纤细手臂,扣出手里的杨梅。
“啪、啪啪。”
几滴大的血滴滴落在挡风玻璃上,组成了一个字。
——“玄”
随后是第二个字,这字由一只手抹开血迹形成。
——“灵”
几巴掌拍在玻璃上,写字的人好像在挣扎。
小捣乱少有地惊讶住,但也仅仅只是惊讶。
她很快便从车里向外逃脱去。
我也赶紧跟上。
我刚准备走,刚刚那只握杨梅的手就掐进了我手臂。
卡在车厢的头发连同一块头皮同被扯掉。
一张脸抖动着抬起。
它看不出形象,看不出男女。
只见得它连缀的碎肉被杨梅染得紫红,它一仰头,脖子溃蚀的大洞就掉出好几颗杨梅。
“玄灵在上、替我、杀了她!她不是小捣乱,我才是……”
我小小的身子给吓得原地起跳,要不是人小,我的天灵盖必定撞到车顶。
恶心,接踵而来的恶心给我整的胃里翻江倒海。
我强制冷静,快速开关了下书。
对面的东西既不是“意念”也不是参与者。
那么它只能是灵魂体之类的东西了。
不管是什么东西,我和它都不该在这即将烧毁的车里继续呆下去。
我反向握住这副腐烂的身体。
既然你声称自己和小捣乱有关系,那我定然也把你带走。
冰颓的肌肤根本握不得,我的手用力,它就褪去一大层皮,腌入皮下的紫红色汁水流了下来。
杨梅从它的各个方向掉出来。
“执明神君,是我们给的香火少了对不对?!神君,别抛下——”
这东西根本不在乎自己的裂开的肌肤,也不在乎杨梅在自己的声带表面上下滚动。
带不走那就留下。
它破烂的肉皮粘在我身上,紫黑汁液顺着轿车边缘汇我而来。
皮肉褪去、惨白的骨刺破肌肉纹理,卡着我的手臂越收紧。
“‘四字’、‘四灵’、‘四字’……”
它的声卡了带,前后就诵这四个字。
脸越凑越近,杨梅一颗颗掉下、它们个个砸在我脸上身上。
小捣乱在我这半边的门外拉着把。
她的焦急不像假的。
火势疯狂蔓延开,小捣乱见事态不对,第一时间后退开。
既然你这么信这“四字”。
我伸手在面前比了个噤声。
捏起一颗杨梅,我想写自己在厨房里写过的八个字。
这狂热的信徒见到这些字,或许会放过我。
然而,就像是为了迎合我,车辆的四个侧窗上猛地打上了一个个猩红的字。
车下的肉山里,一些能爬起的东西。它们伸手拍打在玻璃上,一个个拖拉出的线条汇成了字。
“玄灵行事,钳口回避。”
“——成了成了!看到了!执明有回,‘里’默字节、‘里’默字节,我一定去!”
剥落肉皮的双手猛然放开我,它们合并,在我面前不住地作揖。
话至于此,连缀的事物更是不堪重负。本就看不清面目的脸终于是少了一半。
它一只手接过那下巴,连带着里面的一只杨梅,黑红的舌头,残缺的下牙,全部的这些东西、全部供奉给了我。
就在接过下巴的一瞬间,车门蓦然大开。
各类被碾地残缺的人们为我铺来一条通到地面的人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