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热闹地继续聊着蜀中的美景,也共同在大殿中守着岁,直至新春的来临。
刚过子时,皇后端然起身:
“皇上与王爷、诸位姐妹畅谈多时,想必已觉口干,去将莞贵人献上的美酒呈上,咱们共品其味。”
话音刚落已有把盏宫女依言上前斟酒。
雍正目光中带着温柔,朗声说道:
“此酒乃朕与莞贵人亲手采摘今秋新绽桂花,精心酿制而成,愿与诸位共赏。”
甄嬛也遥遥端起酒杯,起身徐徐道:
“带径锄绿野,留露酿黄花。
取唐桂浸为花露,佐以空心潭泉水酿成,装甏伏酒,放得一瓮,冽而味甘,更有活血补血,舒筋活络之功效。”
沈眉儿凝神端详,轻轻地嗅了嗅便放下了,并不说话,转而看向殿中。
皇上此举是为显示皇家天恩,顺便秀下恩爱。
明白的人都心领神会。
所以果郡王顺势而道:
“难怪皇兄这般得意,臣弟等自然也想品尝一二。”
当然也有看不出深意的,比如华妃。
她忽然凝眉一笑,眼中暗暗浮起轻蔑道:
“家宴之上,桂花酒虽清甜宜人,却略显单薄。不若以宫中珍藏的九酝春、瑶泉、太禧白入席,岂不更显天家风范?
沈眉儿心底忽地一乐,想起了前世的一句话,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领导夹菜你转桌,领导发言你唠嗑,领导报听你自摸,领导没醉你先多!
华妃言下之意,甄嬛准备的酒怠慢了宗亲,无法体现皇家应有的风度。
想让甄嬛下不来台,结果却误伤了皇上。
因为此酒是皇上与甄嬛共同酿制,这话岂不是在说皇上抠门,当众打皇上的脸么?
甄嬛赶紧替皇上找补:
“青海战事未息,皇后娘娘以身作则,节俭用度以资军需。后宫自当与皇后和皇上同心同德。
以亲手酿制的桂花酒替代名贵酒品,既显皇上节俭之心,也能更彰示亲厚之情。”
皇上节俭那是为了国家,名不名贵不打紧,要紧的是皇上的恩情和心意。这才是无价之宝。
听得甄嬛以青海战事为由,还扯上了皇后力行节俭的名头,直接将华妃的讥讽堵在胸口。
她总不好再多争论,毕竟节俭用度省下的银两,都将用做军需,驰援青海,那可是关乎着年家和她哥哥。
本以为这话就翻篇了,只当甄嬛有本事,又做了能体察圣意之事。
可没想到一直在一旁吃菜饮酒的富察仪欣却突然来了一句:
“莞贵人提倡节俭,自是美德。但闻听贵人拥有一双以蜀锦织就,镶嵌珠宝的玉鞋,其奢华程度,令人叹为观止。”
雍正睨她一眼,慢慢道:
“朕记得朕曾赐你一对儿金银珠四合纹翡翠镯子,也是名贵奢华的。”
淳常在双手捧着糕点,笑道:
“那是皇上宠爱莞姐姐,才赐予如此珍宝,自然是越贵重越好。旁人羡慕不来呢!”
一派天真烂漫的模样,可说出的话却带着直言不讳的锋芒,一时间让众人都是愕然。
偏她还要追问一句:
“富察姐姐你说妹妹说的对不对?”
沈眉儿本还在看华妃的笑话,没料到富察仪欣会突然开口,一切发生的太快,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这下也坐不住了。赶忙遥遥朝富察仪欣投过去一个制止的眼神,生怕她继续说出什么惹得皇帝不快的话。
心念急转下,站起身来说道:
“淳常在说的是,皇上心系后宫,对众人皆有赏赐。所以富察贵人曾和臣妾相商,想要把这些名贵的珠宝献上,换成金银,以资助军需。
只是,臣妾所有皆出自皇上之手,还需皇上同意才是。”
此话一出,皇上和皇后都投来赞许的眼光。
“哦?富察贵人竟有如此胸襟,倒是朕误会你了,这是好意,又指着莞贵人说什么呢。”
富察贵人脸色涨红,只以沉默相对。
还是夏冬春勉强帮忙回应了一句:
“富察姐姐一心为皇上分忧,实乃赤诚之心。只是,总不好让姐妹们误会她是故意为之,逼得众人也献出心爱之物。故而才有此问。只看皇上依不依呢!”
如此一番说辞,总算是将此事搪塞过去。
雍正转而温言对富察仪欣道:
“你能识大体,朕心甚慰。节俭之事,若能多向皇后看齐,那便更好了。
至于朕的御赐之物留着就是,倒也不必如此隆重。”
宜修亦盈盈起身:
“臣妾和后宫诸位妹妹同沐恩德,愿皇上福寿延年,大清江山永固。”
......
家宴结束后,富察仪欣和夏冬春,已经提前在回宫的路上特意等着沈眉儿。
沈眉儿身子重,天寒地冻,琼箩也不叫她走下轿撵,只好叫抬轿的大力太监放慢脚步,两人在一旁慢慢地跟着。
富察仪欣十分歉意地说道:
“今日若非眉姐姐机智周旋,恐怕我难逃皇上的责备了。”
夏冬春手捧着画珐琅瓜楞式铜胎手炉,嘴角微微一撇,附和道:
“可不是嘛,皇上那凌厉的眼神一扫,连我心里都直打鼓。”
沈眉儿看着她,眼中满是忧虑与叮嘱:
“你平时也还算机警,在言语上不曾有什么错处,今日倒是奇了,竟然当着皇上的面和莞贵人过不去。
华妃的为难都被莞贵人挡了回去,你以为你一句话,就能让她甘心受挫?”
富察仪欣手指轻轻摩挲着衣角,讪讪回道:
“我就是瞧不上她在皇上皇后面前卖乖弄巧,显得咱们处处比不上她似的。”
夏冬春闻言,摇了摇头,说道:
“仪欣,你这想法可就不对了。说到底,咱们就是比不上莞贵人!她能时时想皇上之所想,试问哪个男子不喜欢这样的女子?”
沈眉儿苦笑一声,这夏冬春说话太直,虽然是实情,可也太戳心窝子了。
稍继,她又补充了一句:
“眉姐姐,我不是说你啊,在我心里,你自然是要比莞贵人强上许多的。”
富察仪欣闻言面色更是尴尬。
沈眉儿见状,连忙劝慰道::
“皇上宠爱谁,那是皇上的事,你自有你的好处,无须妄自菲薄,也切莫图一时的意气去做那无谓的口舌之争。”
夏冬春依旧是那一副惫懒的样子:
“你说你白操那么多心做什么,有眉姐姐在,只要咱们不主动生事,还能吃亏不成?”
富察仪欣沉默片刻,却也真的把夏冬春这句话记在了心里,她抬起头狠狠地点了点头:
“多谢眉姐姐的教诲,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