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两日,长春仙馆内,晨光熹微,众嫔妃前来向皇后请安。
一番家常闲话之后,话题自然而然地流转到了日常保养和皇子公主身上。
齐妃在底下不停地念叨着自己的儿子:
“三阿哥又长高了。”
“昨儿个温书,连先生都赞不绝口呢。”
......
只是这连绵的话语,也让殿内其他人心生些许不耐。
正当气氛略显微妙之时,宜修轻轻转动着手中精致的茶盏,将目光投向了曹贵人,问道:
“本宫记得温宜公主的生辰是在六月十九吧?”
曹贵人闻言,连忙起身,恭敬地回答道:
“正是此日,娘娘竟还记得,真真是温宜的福气。”
宜修微微一笑,轻轻抬手示意曹贵人坐下,继续说道:
“小孩子满周岁是大事,何况是皇家的公主,皇上对此事极为重视,已经吩咐内务府务必精心筹备,此番要大办一场,给温宜好好庆祝。”
曹贵人再次起身,感激涕零地谢恩道:
“多谢皇上与皇后娘娘的厚爱,嫔妾与温宜公主定将铭记于心。”
皇后含笑点头:
“你为皇上诞下公主,功劳不小。温宜公主更是玉雪可爱,惹人喜欢。这些都是你应得的。
不过,曹贵人,你也要好生准备着,虽是家宴,但若能想出法子让皇上开怀,那便是再好不过了。”
说到这里,宜修的目光又扫向了众人,语重心长地说道:
“皇上膝下子嗣不多,诸位妹妹还需多多用心,为皇家延续血脉,方是社稷之大幸。
若是哪位妹妹能于社稷有功,本宫定会极力向皇上请赏,多加褒奖。”
殿内众人心思各异,却皆低头应承,齐声赞道:
“皇后娘娘贤德。”
眼见日头渐高,阳光变得炽热起来。皇后便吩咐众人各自散去,各自回宫。
出了殿,众人纷纷朝曹贵人恭贺,庆祝她温宜周岁之喜。
曹贵人趁机说晚上要在烟雨斋设宴做东,邀了齐妃,欣常在,富察贵人和甄嬛几人,又来请沈眉儿作陪。
沈眉儿也不得不佩服曹贵人的心思缜密,善于找取时机。
就连自己女儿生辰的大喜时日,都不忘推行她的计划,本来合乎情理的设宴庆祝,谁又能想到这里边藏着环环相扣的算计呢?
沈眉儿既然决定以身入局,将计就计,自然也不会拒绝曹贵人的盛情相邀。
回到平湖秋月收拾了一番,等到了日头西斜才施施然往烟雨斋走去。
烟雨斋在上下天光东侧,是一组临水的建筑,前殿是一座两层敞阁,上下三楹,左右有亭,楼后为平安院。
院内有玉兰盛开,翠竹万竿,双桐相映,藤花垂架,五福堂阴。
月转风回翠影翻,雨窗尤不厌清喧。
众人陆陆续续入席,按照各自的身份与地位依次落座,曹贵人面上挂着柔和的笑容一一和众人见礼。
又抱着温宜温柔地哄着。
温宜此时躺在百蝶穿花云缎的襁褓乖巧地睁着黑葡萄般的双眼,粉嫩的脸庞如同初绽的桃花,可爱至极。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不由自主地心生欢喜,忍不住想要上前逗弄一番。
几人轮流将温宜公主抱在怀里,轻声细语地说着吉利话。
一番温馨的互动之后,温宜被乳母抱进了殿内。
曹贵人叫宫女们端上来精心布置的菜肴。
这些都不是平日里御膳房所作的膳食,而是借用华妃方壶胜境里的小厨房烹制而成的。
每一道菜都色香味俱全,精致得如同艺术品,令人食欲大动。
有翠玉豆糕?,洪字鸡丝黄瓜,芫爆仔鸽,白玉蹄花,山珍刺龙芽,金腿烧圆鱼等等。
尤其是金腿烧圆鱼这一道菜,是孔府菜中的佳肴名品,以肥美的鼋鱼为主料,佐以金华火腿的醇厚、天竺源酱油的鲜美以及冰糖的甘甜,经过多道工序精心烹制而成。
色泽金黄,腿红鱼圆,酥烂适口,清鲜透骨。
沈眉儿也称赞不已,特意让小宫女取了一些在面前。
可刚把鱼肉送到嘴边,一股浓烈的腥味直抵鼻尖。让她忍不住直接转头干呕了出来。
采月慌忙上去抚着她的背以缓解不适,富察贵人也递上清水,又拿帕子帮她擦拭。
欣常在放下了手中碗筷,一脸关切地问道:
“怎么突然恶心起来了?是这些菜肴不合口味吗?”
沈眉儿此刻无暇顾及回答,只是摆了摆手示意自己并无大碍。
她还未来得及反应是什么情况,只觉得胸闷难忍,被鱼腥味一冲,便失了仪态。
而曹贵人那边也是满心疑惑,她的计划尚未实施,沈眉儿怎么就突然呕吐了起来?
莫不是被发现了?
可她看着沈眉儿难受的样子不似作假,只当是自己多心了。
不过这样也好,既是惠贵人自己出的状况,反而给她省去了后续的诸多安排。
于是,曹贵人迅速调整表情,做出一副惊喜交加的样子说道:
“哎呀,莫非惠妹妹是有喜了?”
此话一出,殿中顿时安静了下来,齐妃撑不住笑容,直接绷下了脸。
甄嬛不自觉地轻轻扯着手中精致的帕子,那帕子上绣着的繁复花纹因她的动作而微微皱起。
富察贵人倒是十分雀跃,脸上立刻绽放出灿烂的笑容,追问着:
“真的吗?这可真是太好了!”
其实沈眉儿也不敢确定了,方才的干呕她确实不是故意的,若是说怀孕初期闻不得鱼腥味也是常有的。
而且细想下来,她的葵水……这个月确实推迟了。
可她疑虑的是刘畚半月前给自己诊脉,分明是没有怀上的,要不然她也不会做两手准备了。
此刻她有点后悔今日没有带采星出来,否则可以让采星掌掌眼,看这孕事到底是真还是假。
不过眼前烟雨斋内,曹贵人的戏码还没唱完呢。
沈眉儿按下心头的疑虑,缓缓开口道:
“我也不知道。”
欣常在性子急,已经忙着上前一步拉住了她:
“惠贵人你怎么这样不当心?连自己有孕与否都不知晓。我问你,你这个月的葵水来没来?近日是不是经常乏困嗜睡,是不是饮食口味有所改变......”
一连串的问话叫沈眉儿应接不暇。
她知道欣常在是好心,但一时还真不知道该从哪一句开始答起。
齐妃伸手扯住了欣常在,皱着眉头道:
“惠贵人年轻,又没有过怀胎经历,哪里懂你说的这些?还是请太医确认一下吧,也好安心。”
欣常在这才讪讪地笑了一声:
“是了,我替惠贵人欢喜过头了。”
曹贵人连忙附和:“还是先请了太医瞧瞧,再欢喜也不迟。”
言罢,便吩咐她的贴身侍女音袖去请太医,随后又貌似不经意地向沈眉儿问道:
“妹妹平日里可有惯用的太医?”
沈眉儿瞧得出她的不怀好意,便顺势答道:
“太医院有位刘畚刘太医脉息不错。便有劳请他前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