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多斯背着扎齐儿把一个妖娆的西域女子带回焉支城,这惹恼了扎齐儿,尽管他听从了舅父邸林风的话把那女子送给了属下,但扎齐儿依旧对他不愿搭理。
从匈奴的风俗来说,只要有众多的牛羊和财力,哪个男子都会多娶几个阏氏的,何况艾多斯一直希望扎齐儿嫁给他,但扎齐儿始终不吐口。
从他们之前的关系来看,实质上他和她早已有了肌肤之亲,但她就是不愿从名义上承认是他的阏氏。她是独立的,要的就是这种绝对的自由,至少在自己想干什么时用不着征求别人的意见,我行我素就好。
艾多斯去找她,扎齐儿连门都不想开,敲得急了,惹得扎齐儿恼了,拉开门把一瓢水泼出来,浇他一脸,又重重地把门关上。艾多斯闻到了一股尿骚味,“喂,你这个臭女人给我泼的啥,你的尿?”他恼怒地用脚踹门,扎齐儿在屋里警告,“滚,再不走当心我的刀要说话。”
艾多斯知道这娘们说到就会做到,只好悻悻然离开。
冷战了有一段时间,扎齐儿似乎和气了许多,偶尔遇上也能和他不冷不热说上几句话,但要想和她在皮裘里滚动,不可能。
慢慢冷静下来,扎齐儿也在反思,这么多年来,艾多斯一直没有娶亲,不一定完全是为了等她,但肯定她的因素是存在的。艾多斯没有娶亲不能说他没有别的女人,解决生理问题不仅仅只有扎齐儿一人,在求得扎齐儿原谅之前,他没少和其他女人往树林子里钻,不然会憋坏的。之所以他如此央求扎齐儿,是因为她公主的身份在匈奴人心中有着不可撼动的地位,甚至能做到一呼百应的地步,要想成大事少不了她起的作用。而扎齐儿反思的结果就是原谅艾多斯,他又不是没别的女人,为了一个西域女子与他闹僵不值得,将来还要仰仗他呢,性子耍一阵就得收住了。
在旷野上,扎齐儿在马上奔跑,艾多斯跟在后面用哀求的口气对她说:“公主,你停下好不好,我有话要说。”
扎齐儿偷着笑,依旧向前奔驰。
终于在一处山包后扎齐儿放慢了速度,艾多斯截住了她。
扎齐儿故意说:“你不是有西域女人嘛,找我干啥?”
艾多斯说:“我早就送人了,这是真的。”
“说吧,什么事?”扎齐儿的口气比以往和蔼了许多,与他对视的目光也温柔了起来。
艾多斯说:“告诉你个秘密。”
扎齐儿不耐烦:“快说,别神神秘秘的,是什么?”
艾多斯说:“如果我的观察没错的话,若褆居然喜欢我父王的阏氏。”
扎齐儿感到意外:“嘁,你父王好几个阏氏,莫非……”她似乎猜到了什么。
艾多斯点头:“是她,是你叫姐姐的那个人。”
扎齐儿想了下说道:“这没什么,像我姐姐那样漂亮的女人,大凡是个男人都会喜欢的。”
艾多斯说:“但她现在是休屠王的阏氏。”
扎齐儿笑了:“那保不齐以后若褆继承了王位,我姐还会是新休屠王阏氏。”
艾多斯急了:“那绝对不可以。”
扎齐儿问:“如果你做了休屠王呢?”
艾多斯吱唔,没说实话:“我,我没想过。”
扎齐儿又问:“你到底要想说什么?是想告诉你父王,用此办法搞掉若褆?”
艾多斯点头:“也不是不行。”
扎齐儿冷笑道:“你愚蠢,你捉住他们在一起了吗?就凭你几句无根据的话,你父王就相信了你?”
艾多斯没了主意:“那你说……”
扎齐儿气不打一处来,数落他:“你除了勇猛,脑子呢?以后还是遇事多去找你舅父邸林风请教,他有智慧,别坏了大事!”
“这……”艾多斯哑口。
“快滚吧,别再烦我。”扎齐儿一提缰绳策马向前了。
“我今晚来找你。”艾多斯喊叫道。
扎齐儿早已跑远了。
接下来的日子重新又恢复了以往,扎齐儿的屋里时不时会有艾多斯的身影,他们想在一起了就在一起,不想在一起了各干各的,即使艾多斯去找别的女人,扎齐儿也不会为了女人和他怄气了。
时常扎齐儿会告诫艾多斯:“你可要抓紧了,大王子可没闲着。”
艾多斯说:“父王还很健康,总不能我篡位夺权呐。”
扎齐儿说:“那有什么不能的,莫都早就树立了榜样。”
“这女人够歹毒。”这话艾多斯没有说出来。
两个王子明面上看不出什么来,暗中都在积蓄力量为将来的一搏而努力。碍于他们的父王还健康,暂时还没有什么出格的行动,且都在收敛。
岁月匆匆,转眼几年过去,休屠部落倒也安稳,没发生什么大事。
扎齐儿也懂得循序渐进的道理,凡事不能急,得慢慢来,要等待时机,操之过急了往往会适得其反,最终会一事无成,到头来还白白搭上性命,太不合算。
平时她照旧和艾多斯放马在旷野上,骑射、搏击、奔腾,样样操练。按当下的扎齐儿,她马背上的功夫一般的骑士根本不是对手,交战起来要不了两个回合她就能将对手斩于马下。倘若遇上旗鼓相当的,那就看谁的定力好,哪怕在使力气上她不如男的,但她可以用巧劲照样把对方拿下。往往不知底细的男人一看是个女流之辈,没放在眼里,轻敌意味着他已经落了下风,等反应过来已经迟了。
这一日他们又出现在祁连山下的草甸子上练武,刀刀直指要害处,躲闪,进攻,再躲闪,再进攻。虚晃一枪,他打马掉头就跑,她紧紧追上。谁知艾多斯转头杀个回马枪,扎齐儿没防住,本能地一躲,差点从马上摔下来,还好她腰部有一定功夫,顽强地挺了回来。
“你没事吧?”艾多斯及时收住了弯月刀。
“还行,想不到几天不见你还有这一手。”
“那是,我能耐大了,不然怎么叫四王子呢。”
“嘁,你还喘上了。”
正说着话,那边响起一阵马蹄声,寻声望去,阿多木策马驶来,已经长大了的少年英姿勃发。
扎齐儿冲阿多木挥手:“嗨,漂亮的小伙子,干啥去?”
阿多木回应一句“我进祁连山,去草原上了。”继续跑走了。
艾多斯望着远去的阿多木对扎齐儿:“你不觉得阿多木越长越像一个人吗?”
扎齐儿说:“你不就说他像莫都嘛,这焉支山的人有几个见过漠北那个人?有人还说阿多木像你呢。”
艾多斯点头:“说的是,还真有点。管他呢,爱像谁都行。”
扎齐儿说:“像你有什么奇怪的,至少你们都把休屠王叫父亲。蠢货!”双腿一夹,“驾,”纵马奔去。
艾多斯还在呆愣:“她骂我愚蠢?”
扎齐儿回首大笑:“你以为呢,难道不是吗?”
长大了的阿多木喜欢在马背上奔驰,进入山谷后,马蹄惊飞了草丛里的鸟儿,乱草中,几只野兔子的惊慌奔逃……
黄羊也在逃——阿多木搭箭拉弓,箭飞翔,奔跑的黄羊倒地。挣扎中黄羊又站起,刚没跑几步,又一支箭飞了过来……
阿多木高兴地乱吼乱叫:“想逃,没那么容易,不看看射手是哪个!所有的野兽们都听着,我叫阿多木,遇上我只能怪你们倒霉。”
过后他仰躺在半坡上,隐隐听见有女孩子在唱歌,知道这山里一定有个牧羊姑娘,就是不清楚她长得好看不好看。小小年纪他居然也懂得想女孩子了,看来他的确长大了。
他没有前去找臆想中的牧羊姑娘,歇息够了,起身下到坡地,想把那只射杀了的黄羊带回去。谁知转了一圈也没找见,除了地上的一滩血,还有被拖走留下的血痕,再没别的。
“嗨,这是给狼干了好事呀!”阿多木摇头觉得可惜。
回到家,阿多木告诉母亲:“母亲,我去祁连山打猎,射死了一只黄羊!”
雁儿夸赞:“哟,长能耐了,好样的!那羊呢?”
“被狼给叼走了。”
“啊,它从你手里夺走的?”雁儿担心地望着儿子,左右瞅瞅看他有没受到伤害:“你没事吧?”
“不用担心,我是谁呀,阿多木。”
雁儿放下了心,笑了:“叼就叼了吧,反正黄羊肉不好吃,肉丝太粗。”
“母亲,我进山前看见姑姑公主和四王子在一起。”
“你是说扎齐儿,他们都是大人了,该有他们的事。”
阿多木一挺胸:“母亲,我也长大了。”
雁儿摇头:“不,你还是孩子。”遂嘱咐儿子,“进山时带几个随从陪你去,万一有个什么事。”
“行,知道了。”阿多木见空荡荡的大殿母亲挺孤单,又问道:“母亲,咋只有你一个,红蓝呢?”
“哦,她们几个去焉支山采胭脂草去了。”
“我也去看看。”阿多木转身快步走了出去。
夏日的山野,五彩缤纷,草原如画,放眼望去,牛羊成群,万马奔腾。
正是遍地花蕊绽放的时候,姹紫嫣红,满山坡一片妖艳。红蓝姑娘和几个采花女挎着篮子上了焉支山。一路上姑娘们说说笑笑,叽喳声惊飞了树上的鸟儿。
花丛中,姑娘们摘花,汁液浸染了她们的指尖。彼此嬉笑着往脸上一抹,个个粉得娇美。
一个姑娘逗趣:“红蓝,你好漂亮,这让马背上的汉子见了,当心被抢了去。”
红蓝美滋滋的:“你不也一样娇美,男人们眼睛都直了。”
另一个姑娘:“红蓝谁敢抢,人家心里早有人了。”
“哎,乱说什么呢。”
“难道不是吗?你喜欢阿多木。”
“乱说,掌嘴,这让阏氏听了去还了得。”红蓝脸色通红。
草丛中的山丹花摇曳细长的身姿,开得耀眼。
胭脂草一片艳红。
焉支山峰拔地而起,悬崖峭壁直插云霄,岩如斧削、壁如林立,四周山壑纵横,怪石嶙峋,石涧溪流潺潺,如鸣环佩,崖峰松柏苍翠,草木葱茏,碧绿欲滴。
采花姑娘行走在草地上……
一阵马蹄声响起,姑娘们抬头望去,他们看见了英武的阿多木王子,红蓝的眼眸更加闪亮。
阿多木说是要过来看姑娘们采摘红蓝草,但到了跟前他看见林区的草地上,一群姑娘们嘻嘻哈哈热闹非凡,他又不好意思过来,没有停留直接向前快马跑去。
一姑娘见红蓝痴呆,打趣道:“嗨,人家跑远了,还看哪?”
红蓝姑娘从愣神中反应过来,娇羞地扭头急忙低头忙去了。
姑娘们在谈笑中说红蓝心里有人了,她不承认,但独自一人的时候她不由会想心事。到了青春年龄,男人多情,女人怀春,这才有了男女浪漫的爱情故事,才有了人类的繁衍发展至今,这是自然规律,无可非议。红蓝跟随雁儿已经有好些年,平时她和外面接触的比较少,到了青春期她身边经常晃动最多的就是阿多木,对异性的期望,懵懂的心里那种渴望有时还很强烈。当然阿多木仅仅只是个影子,至于心里喜欢上了那个男人,她没有明确的目标。她也知道和阿多木根本不可能,但见了面,她止不住要去多看他几眼。
她比阿多木大几岁,对阿多木的好感还包含一层姐姐对弟弟的情分,同在一个屋檐下,毕竟看着他一天天长大,无形中多了一份情感。
当又一个充满青春活力的小伙子出现在她眼前时,她的眼睛一亮,至于将来和他有没故事,天知道。下人的命运掌握在主子的手里,即使你有情我有意,只要主子不发话一切都是枉然。这个令红蓝中意的人是休屠王亲自为阿多木挑选的贴身卫士,名叫嘎林。
嘎林从小父母亲先后病故,他是在草原上流浪长大的。在十来岁的时候被丘林收留,成人后做了休屠部落的护卫。红蓝他是认识的,经常陪伴在雁儿阏氏身边,像他这种比奴隶强不了多少的人,从不敢对女人有奢望,至多能多看两眼就已经很满足了。而今开始追随阿多木,他深知自己的责任重大,王子的安危是最为重要的。
阿多木对他说,你不一定天天跟着我,在我需要你陪同的时候,我叫你。
嘎林说,王子的生命比我金贵,王子一旦有了不测我也活不了。
话是这样,没错。但阿多木随性惯了,有时候抬脚就出了门,嘎林不可能守在这里。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和马厩那些养马的人把关系搞好,只有通过他们才能及时得到消息,王子要骑马出门了。
身为马背上的民族,他们永远有着打不完的仗,一年不出征一两次几乎不可能,有时可能会多达好几次。要么是他们进犯他人,要么是人家报复,为了各自的利益掠夺与反掠夺,刀光剑影从不想消停。那种刀枪入库、马放南山的和平梦想从古到今几乎就没真正实现过,即使在有限的年代处于一种暂时的和平状态,但厉兵秣马、枕戈待旦从没停止过。
丘林在喝酒,雁儿陪伴斟酒。
“你好像有话要说?”雁儿在观察他的神色,感觉他今天过来似乎脑子一直在想什么事情。
丘林直接告诉了她:“汉军开始向漠北进犯了,接到中央王庭的指令,右贤王所属的我们这些部落的大军负责从侧翼包抄夹击,至少不能让汉军直捣王庭。”
雁儿心里一片忧虑:“难道非要大动干戈不成吗?漠南已经没有了,如果匈奴人不去进犯,汉军不会向漠北进军的吧。”这话只有雁儿敢说,这些年来,雁儿私下在身边这个男人跟前说出诸如“匈奴人不劳而获”之类的不恭语言不在少,丘林听了也不生气,他疼爱这个女人,她想说啥都行,只要不传到漠北就行,说个话又少不了什么。往往她也是白说,该行军打仗,他说走就走,从没因她反对、厌恶战争就取消了搏杀,何况他也是在听从命令。
“我们匈奴人生来就是打仗的,不然吃什么,喝什么,哪来女人享用。”丘林呷口酒说话的口气很平和。
“不是程崮他们早就教大家怎样种庄稼了嘛。”雁儿想劝阻。
丘林看她一眼:“这是焉支山,多少还能种点粮食。可漠北呢,哪个会种庄稼?”
雁儿没脾气了:“什么时候出发?”
丘林说:“三天后集结完毕就出发。”
雁儿问:“我哥也去吗?”
丘林回答道:“浑邪王他们驻守,防止残余的乌孙人联合楼兰人卷土重来。”
“那阿多木呢,他会怎样?”雁儿操心起了儿子。
“看他自己,由他决断。”丘林如实说来。
雁儿又问:“此次由那个王子留下来守护焉支城?”
丘林思忖了下告诉雁儿:“我看这次把二王子和三王子一起留下来,让他们也历练一下,不能啥都依靠大王子。”
雁儿心想,只要不是艾多斯就成:“这样也好。”
这时在殿外,红蓝姑娘和侍女们正在臼胭脂草,听见马蹄声而来,抬眼望去,阿多木骑马过来,身后是紧随而来的嘎林。
阿多木翻身下马直接进入店内,看样子是有什么事情,步伐迈得很快。
嘎林从马背下来,牵住两匹马往马厩那边去了。走过了,他忍不住回头望一眼,看到了红蓝飘来的目光。
在殿内,看见儿子进来了,雁儿脸上充满了慈祥的神韵:“正和你父王说你呢,你就来了。”
阿多木施礼:“参见父王。”
丘林问:“去草原上了?”
阿多木点头:“是,和骑士们一起演练马上射猎。”
丘林称赞:“很好。你们几个弟兄都喜好练武这点好,不用我操心。”
阿多木在外面已经听说要征战了,这就是他急匆匆赶回来的目的:“父王,听说要集结去漠北?”
丘林说:“你才十六岁,还小。”
阿多木急了:“不,父王,孩儿已经长大了!”转而面向雁儿求助,“母亲,是这样吧。”
雁儿的心早就提悬了,那会帮他说话,张口阻止:“不,阿多木……”
阿多木更急了:“母亲……”
雁儿见儿子如此模样只剩忧心和叹息了:“你有主见了,看来是长大了,你自己定吧。”
阿多木兴奋了:“父王,看母亲都同意了。”
丘林知道雁儿不舍,但拗不过儿子,也只好点头:“好吧,跟我去漠北!”
大批队伍集结,等待出发。
雁儿叮嘱儿子:“阿多木,千万当心,母亲是为你而活着。”
阿多木深情地给了母亲一个拥抱。
从这一刻起,一个英俊的少年王子策马走向战场。
雁儿在骑士中无意中发现了扎齐儿的身影,惊讶万分。
扎齐儿挥着刀向她示意,算是有了告别,继而纵马向前。
出征的骑士们一路奔腾,尘土飞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