匈奴赤岩沟,石壁上,凿刻着岩画,有马、鹿、狼,还有决斗……
一个军士很有兴趣地刻出了一个女人的轮廓。
另一个军士夸奖:“嗨,还真像。”
又一个军士提议:“再刻个男人,不然女人多寂寞。”
那边的空地上,训练间隙的士兵们要么坐着休息,要么比划着在互相切磋搏杀技能。
野狼战队分成若干小队在训练摔跤、搏击等军事项目。
旁边的靶场,一队特意选拔出来的军士在兰诺的带领下手持弓箭练习射箭。
兰诺指着前方的标靶在示范:“大家看到没有,假如我手里这支箭带有鸣镝,那么在我射出去的时候,大家都要跟进,听到没有?”
队员齐声:“听到了。”
兰诺将箭射了出去,几十支箭也跟随飞了出去。
兰诺翻身上马,到标靶前数了所有中矢的箭,以及部分脱落的,他皱了下眉。
回到队列前,兰诺威严地说:“少一支箭,谁的没有射出?”
一个魁梧的汉子站出来:“报告,我的弓拉断了。”
兰诺气不打一出来:“我告诉你,若王子在,你该知道后果。”
此时在边关训练营地的帐篷里,孪鞮莫都和贺兰也在谈论野狼战队事宜。
莫都说:“兰诺已经从野狼之师挑选了五十名成员,组建了一支‘虎狼卫队’,正在加紧训练,以后他就是这支卫队的头领。”
贺兰说:“兰诺性格虽说绵软,但打起仗来绝对不含糊,把‘虎狼卫队’交给他非常合适,他会绝对忠诚殿下的。”
莫都又说:“如果可能的话,野狼之师规模应该再扩大些才好。”
贺兰回应说:“目前这三千人的规模因不小了,只要训练好,完全能抵得上万人。再说草原上散落的年轻牧民就这么多,出来平时的放牧,还要应对王庭的征召,规模大了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就这我感觉右贤王和军师已经察觉到了赤岩沟的情况。”
莫都一惊:“这怎么可能?赤岩沟很封闭,消息怎么传出去的?”
贺兰说:“昨日军师问我,山里的鹿群比往年多了还是少了,秋季狩猎快到了,要当心。”
莫都明白了:“军师这是话里有话呀!秋季狩猎是龙城王庭考虑的事,他这是在提醒我们哪!”
贺兰点头:“可不,我觉得也是这样。”
莫都说:“行,只要彼此不挑破,想必右贤王是默许的。”
贺兰:“暂且都装糊涂,这样最好。”
就在当天,莫都和折合曼配合,互换身份,又去了赤岩沟基地。
在一处山间的空地上,莫都在给虎狼卫队训话:“各位勇士,你们都是从野狼战队挑选出来的最精锐的‘虎狼卫队’,大家听着,在这大山深处,诸位已经训练好长时间了,今天我们就对卫队进行一次初步的检验,众位勇士随我一起张弓搭箭。”
莫都拉弓,一只鸣镝绑在箭羽上。
众队员搭箭拉弓。
天空飞过一只云雀,莫都手中的鸣镝飞翔,卫士兵们的弓箭也迅即跟进射向空中。
莫都夸奖:“好样的,这就是我莫都需要的忠诚护卫!”兴奋之余,刚刚还喜笑颜开的莫都旋即把脸沉了下来,用犀利的目光望向士兵,“ 刚才有谁没有发箭?”
卫士们互相张望。
莫都怒了,尽管声音不高,但威严依旧:“我知道有人没有放箭,因为发给每个队员的箭只有一支,射出去了就不可能再有。可有的人手里还握着箭,站出来!”
几个士兵出了队列。
莫都眼里充满寒光:“为什么不听从命令? ”
一士兵说:“王子殿下,小云雀已经在殿下的鸣镝中毙命,属下觉得没必要再……”
不等这位士兵说完,莫都已经手起刀落,喷涌的血溅了他一脸一身。
所有的士兵胆战心惊,惶恐不安。
莫都握着滴血的刀,“看到了没有,这就是不听从命令、想当然的下场。我再重申一次,鸣镝就是我莫都的指令,听明白了吗?”
卫士们:“明白,坚决听从鸣镝的指令!”
几天后,在边关山口,一支小股骑兵跃过西山口,奔驰而来。
匈奴哨兵紧张盯视。
士兵甲说:“快去报告莫都王子。”
士兵乙悄然缩回身子退回,即刻跨上战马飞驰而去。
莫都在营帐得到消息,有点惊异:“什么,来的是月氏人,为首的还是个女人?”略一思索,他顿时明白来者是谁了,“是她来了,走,出去看看。”
走出营帐,来到边关训练场营地简易的大门外空地上,月氏人停留在马背上等候。
一群手持弓箭的匈奴军士迎面严阵以待。
莫都发话了:“只放前面那个女人过来。”
旗语手摆动旗子发令。
匈奴将士列开,乌珠纵马前来。
好久不见,乌珠似乎憔悴了,站在面前,莫都的百感交集。
莫都跨出了一步:“乌珠……”
乌珠兴奋地:“莫都,总算见到你了,我好想你呀!”下了马,乌珠扑过来,冲进莫都怀里。
“没想到,你会来……”莫都抱紧乌珠。
所有的人都在张望。
莫都发令:“这是远方来的客人,让公主的随从到军营里休息,宰羊热情款待。”随后牵着乌珠的手,“走,随我去营帐。”
乌珠紧紧跟随。
这种意想不到的重逢让孪鞮莫都眼眶湿润。
在营帐里,莫都欣喜地望着她:“你还好吗?”
乌珠攥住莫都的手,泪花闪烁:“我不好,自你走后,我满脑子都是你的影子。我想忘了你,可我根本做不到。”
莫都说:“我何尝不是呢,有时你出现在我的梦里,挥之不去,欲罢不能。”
乌珠抱紧莫都:“你走了,把我的心也带走了,莫都,我好想你,所以我就来了……”
营帐外的空地上,数口大锅架起,军士们忙着宰羊。
乌珠的那些随从望着不远处莫都的营帐,眼中露出不安的神色,悄悄议论:
——嗨,本就不该来。
——我们哪里管得住公主。
——他们倒是想真心款待我们。
——你就知道吃。
营帐里,乌珠紧紧地抱住孪鞮莫都,不愿松开。
莫都问:“告诉我,当初你放跑了我,你父王没有怪罪你?”
乌珠回答道:“哪能,如果不是我母后极力求情,以死相逼,恐怕我的小命早没了。”
莫都充满歉意地:“我欠你,我将来一定偿还你。”
乌珠问:“你拿什么偿还我?是你的人,还是你的牛羊?”
莫都一笑:“都行,只要你想要。”
乌珠轻轻叹了口气:“我怕是什么都得不到?”
莫都疑惑:“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乌珠这才缓缓道来:“你走了,我父王怪罪我,最后他妥协的结果就是要把我许配给西域的乌孙国王当妃子。”
“怎么能这样?”莫都惊诧。
“这些年乌孙咄咄逼人,我父亲也学汉人通过‘和亲’想缓和与他们的敌对关系,我不情愿也由不得我。等过些日子我就该启程了,我就是心里放不下你,才跑来再看你一眼……”乌珠满眼深情。
莫都听得心在作疼,唯有把泪水涟涟的乌珠紧紧抱在怀里。
乌珠依偎在莫都的胸前,痴迷地望着。
乌珠说:“能再见你一面,我就知足了。”
“乌珠……”莫都心痛难受。
“莫都,抱紧我。只要你愿意,我什么都给你……”乌珠呢喃。
到了夜晚,篝火熊熊燃烧,匈奴军士们载歌载舞。
火光映红了乌珠俊美的脸庞。
胡笳、琵琶、胡笛、箜篌等乐器婉转悠扬。
乌珠在场地中央围着篝火起舞……莫都满脸欣喜,坐在边上观看……
乌珠在旋转……乌珠拉莫都进场,两人扭动着肩膀有节奏地跳起了游牧人的舞蹈。
莫都明亮的眼睛……乌珠一脸的微笑……
乌珠舞跳得好,裙摆在旋转……
乐声欢快悠扬……
篝火边,莫都脸上挂着微笑,以往乌珠的身影在眼前交替……焉支山在霞光里被涂抹上了一层赤色。
——乌珠:“看,这就是月氏人的圣山,日挂而不落。”
——乌珠:“这就是红蓝草,我们月氏国的女儿们就用此施妆粉黛,美吗?”
——乌珠:“我愿意,无论去哪,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去哪都行。”
莫都眼里划过一缕捉摸不定的神色。这个时候他已经意识到,有人会拿乌珠的到来要做文章。
夜深了,在莫都营帐里,灯烛暗红,一对年轻的人儿痴情地凝望。
莫都深情地望着乌珠:“留下来好吗?”对莫都来说,他思前想后,这是最好的结果。至于放她走,会出现什么,他不知道。
乌珠说:“我何尝不想陪伴在你身边,可……我只能陪你几天,之后我必须得回去。”
莫都问:“去嫁给那个国王?”
乌珠点头:“我没选择,我不能违抗父王的旨意。你说要我留下来,你不是已经有王妃了嘛。”
莫都如实告诉:“那是他们派来监视我的。”
乌珠问:“你喜欢她吗?”
莫都说:“呼衍绮倒是个善良的女子。起初我一直在防范她,即使睡觉都睁着眼睛。”
乌珠好奇:“那后来呢?”
莫都说:“后来我慢慢发觉,她是真心想和我一起过日子,毕竟已经做了我的女人。不过她也是无奈,被她姑母逼的,但我看出她和我是一条心的。”
乌珠点头:“这我相信,一个女人一旦嫁给了男人,她就视这个男人是她的全部。”
莫都说:“正因为这样,慢慢我接受了她。”
乌珠又问:“听说你的太子身份被废了,将来你当得了狼王吗? ”
莫都哼了一声:“他们可以废长立幼,但他们废不了我的雄心壮志。要不了多久,当狼旗竖起来的那天,这天下就是我孪鞮莫都的。我发誓,我不但要做匈奴人的大单于,我更要做草原上的狼王!”
乌珠牵住莫都的手放在自己胸前:“我相信会有那么一天的。”
营帐外,星月高挂,大地一片银白。站岗的护卫保持警惕,移动警戒四处游动,巡夜的军士打马走过。
营帐里,一对年轻人情深意浓。
乌珠充满深情地:“你有野心征服草原,今夜先把我征服了吧。”
莫都心里一热,亢奋,拦腰将乌珠抱起,走向卧榻。
皓月偏西……
静谧里从帐内传出乌珠愉悦的叫声:“哦,莫都……”
翌日,在训练场,满面红晕的乌珠走出了营帐。
军士们看到了,羡慕有加。
——月氏国公主真美啊!
——她是大王子的人。
——大王子真有福啊!
在训练场指挥台边,莫都和贺兰在私下说话。
贺兰问:“你怎么让一个月氏女人到边关来了?”
莫都说:“是她自己突然来的,我事先根本就不知道她会来。”
贺兰忧心:“我是担心龙城那边又起事端。”
莫都说:“可她已经来了。”
贺兰说:“已经这样了就走一步看一步吧,先看看右贤王是什么态度,这至关重要。”
见乌珠往这边走来,贺兰转身离开。
莫都迎上去:“干么不多睡会?”
乌珠说:“这么好的天气,带我出去兜兜风。”
莫都答应:“走,这有何难。
马蹄奔驰。
马背上乌珠偎在莫都怀里。
在一处山包后,马儿在绿草地上摇着尾巴吃草,马背上的人不见了踪影……
月氏国的公主抵达边关训练营来找莫都,右贤王很快就知道了,他与军师对坐饮酒,随意问道;“来的真的是月氏人的公主?”
军师说:“是这样,来的就是月氏国公主,就是她当初把大王子给放跑了。”
右贤王点头:“看来大王子做长客时与这个女子情投意合,她居然寻来了。莫非是公主想嫁给莫都做他的偏帐?”
军师说:“好像不尽然。据说月氏国王已经把女儿许配给乌孙国王当妃子了。”
右贤王感慨:“这人世间还是有挚爱的,月氏公主的行为令人感动。如果两国不世代为敌,这倒是一桩好姻缘。到底可惜了。这事藏不住,很快会传到龙城那边。”
“是啊,那边知道了怕是会出问题。”
“静观其变,必要时得采取果断措施……”
果不然,安插在边关的线人迅速把这边的消息传递到了龙城。不但呼衍颛知道了,连呼衍绮也听闻了。
湖水浩荡,一些野鸭子在水面戏水、捕食。呼衍绮无精打采地独自行走,野风轻轻拂动她的几缕下垂的头发。望着清澈的蓝色湖面,呼衍绮眼里布满惆怅。
心里烦乱没心思赏景,她回到后庭,走进了姑母呼衍颛的穹庐里。
“这是怎么了,阴沉着脸?”呼衍颛已经知道事情的原委了,明知故问。
呼衍绮一脸不高兴:“姑母,听说他的身边有了月氏公主。”
呼衍颛说:“怎么,难过了?男人都那样。”
呼衍绮神伤:“他这么快就把我给忘了。”
呼衍颛攒动道:“那一定是莫都在月氏做长客的时候就已经与那女子心生情愫了,你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男人被外族人给抢了。绮儿,你得去边关。”
呼衍绮听了内心有了一点激动,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姑母答应让我去了?”
“对呀,过两天就安排人护送你过去。”呼衍颛眼里掠过一缕杀气,她在脑海里谋划对策。
夕阳下的旷野地,莫都和乌珠并肩漫步。
乌珠问:“还记得焉支山的晚霞吗?”
莫都点头:“记得,整个山体都是赤色的,真美,怎么会忘了。真想再去那里看看,就这样和你在一起。”
乌珠伤感:“将来你如果真到了,我已经不在那儿了。”
就在这时,莫都突然发觉了什么,眼角往左边的沟壑斜了一眼,看出有人影晃了一下不见了。
乌珠问:“怎么了?”
莫都揽住乌珠:“没什么,走,咱们回去,晚风挺凉的,别让你这个公主受了寒。”
乌珠一笑:“我就那么娇气?”
莫都说:“你以为呢?”
夜色降临,龙城的呼衍颛时刻在关注边关的消息。
呼衍颛问女巫师:“派出去的杀手到边关了吗?”
女巫师说:“应该到了。”
呼衍颛眼含冷光:“关键就看今晚了。你这一计谋很高,假扮月氏人,为救月氏公主,借机杀掉莫都和月氏公主,这是最好的结果。即使莫都不死,只要把月氏公主干掉,一样嫁祸给莫都,这样月氏国就会举兵打来。凭现在的匈奴势力还无法与月氏国对抗,那么大单于为了匈奴肯定会求和,这样莫都就会成为罪魁祸首,只要把他交给月氏国顶罪,从此心腹大患一除,我们就高枕无忧了。好,等成功了,我一定重重奖赏你。”
女巫师在狞笑:“会成功的,就在那对人儿情意绵绵的时候就突然上路了……”
呼衍颛赞许:“你可真坏呀!”
女巫师在笑:“这都是跟大阏氏学的。”
此刻的莫都营帐里,乌珠兴奋地搂住莫都的脖子不愿松开:“和你在一起真好,我舍不得离开你。”
莫都说:“那就别走了,留下来。”
乌珠说:“好啊,不走了。”怔怔望着莫都,“那你是要我做你的王妃?”
莫都问:“怎么,不好吗?”
乌珠说:“可你有呼衍呀。”
莫都说:“你们都是我的女人。”
乌珠用手指点一下莫都的鼻尖:“你们男人都那么贪心。你是不是希望天下女人都是你的?”
莫都笑了:“我可没那么贪婪,眼前只有你一个。”
乌珠问:“那你将来当了狼王呢?”
莫都故意把语气放慢:“将来嘛,恩,会有几个的吧。”
乌珠捶他一下:“讨厌。你们男人都一个样。反正我明天就走了,你爱有几个女人和我有什么关系。”
莫都看着乌珠:“对呀,反正你又不做我的阏氏,干嘛有意见?”
乌珠拿眼瞪莫都:“你们男人就是讨厌。”
莫都问:“那乌孙国王有多少女人?”
乌珠不悦:“去,少说他,和你有关吗?记住,你现在还不是草原王呢。即使真当了草原王,我也不做你的阏氏。”
莫都不解:“为什么?”
乌珠说:“听说你们匈奴大单于为了鼓励将士奋勇杀敌,居然把自己的妃子奖赏给作战勇敢的将领,有这传统?”
莫都点头:“是,那是我们匈奴人的最高奖赏,是一种比金银珠宝还贵重的荣誉奖励。”
乌珠冷笑:“就凭这,我也不做你的阏氏,说不定哪天你把我也奖励给了别的男人,太可怕了。”
莫都嬉笑:“还真说不准。”
乌珠又打他:“还笑呢,不理你了。”
一片沉寂,只有护卫和巡夜的军士在走动。
乌珠偎在莫都怀里。
莫都说:“一想你明天就要走,我真舍不得让你走。”
乌珠情意绵绵:“今晚就让我好好陪陪你,我要让你一辈子都记得我。”
莫都说:“是嘛,我倒要看看……”
乌珠动情地抱紧莫都……
外面的月亮偏西,星光并不明亮。
巡夜的护卫从莫都营帐前走过。
暗处有几个黑影从角落里闪出,悄悄地以飞快的速度向莫都营帐抵近。
巡夜的几个军士被蒙面黑影闪电般地割喉。
抵近的蒙面黑影被营帐外的护卫发现:“谁?”
黑影见被发现,故作镇静地:“哦,我们是月氏国的,找公主有要事禀报。”
不等两个站岗的护卫再说什么,身后突然闪出的两个黑影已扭断了士兵的脖子。
黑影瞬间冲进帐内。
莫都营帐里,蒙面人对着卧榻上隆起的皮裘一顿乱砍,皮毛乱飞。
领头的蒙面人叫了一声:“不好,我们上当了。快撤!”
后帐一群匈奴军士冲出来:“哪里走,拿下!”
一番刀光剑影,发出剧烈的金属撞击声。
一个个蒙面人被击杀倒下……
“留下活口!”话落,莫都从营帐外进入。
领头蒙面人杀手被擒拿住。
莫都哼了一声:“就这?早就等着了!”
这是莫都精心设计好的帐中捉鳖,在此之前,他与折合曼互相换了装束,并吩咐折合曼:“今夜有事情发生,你马上带公主从后帐离开。”
乌珠看折合曼和莫都长得很像,惊讶:“你们两个……”
莫都对乌珠:“我们很像是吧? ”
折合曼脱下装束,与莫都交换。
乌珠看得傻眼:“你们就这么,他变成了你,你变成了他?”
莫都说:“怎么,不好吗?”
乌珠瞬间明白了:“原来他是你的替身?”
莫都说:“这样一换服装,更像吧?”
乌珠惊讶:“像,太像了,我都快分不清了。”
莫都说:“这就对了。”
折合曼对乌珠:“公主,请吧。”
乌珠犹豫。
莫都说:“你跟折合曼从后面悄悄离开,我随后就去找贺兰谷蠡王商量接下来要应对的事情。”
乌珠嘱咐:“你当心点。”
莫都一挥手:“去吧,我没事。”
折合曼带乌珠从后面走出,又带领乌珠迅速闪进旁边的另一营帐内。
这时,莫都装扮成折合曼的样子,从前面大摇大摆往贺兰营帐走去。
到达后,莫都说:“我天黑前和乌珠在外边闲逛,发现有异常,今夜恐怕要有事。”
贺兰说:“有可能是冲着你来的,交给我来处理。”
莫都说:“我亲自来。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人所为。”
贺兰叮嘱:“也行,小心行事,我负责外围支援。为以防万一,我得给你找件盔甲穿上。”
莫都说:“行,这个得有,以防万一。”
这会在莫都营帐里,卫士们已经把几个蒙面人全都擒拿住。
莫都说:“你们以为今夜就能得手,哼,早就防着你们呢。押出去,交给右贤王处置。”
边关营地,议事大帐内,右贤王端坐,旁边立着的是军师。一身盔甲的莫都坐在侧位,还有贺兰谷蠡王。杀手头领被捆绑,跪在地当中间,军士们两边持刀站立。
右贤王很威严:“说吧,是谁派你来的?”
杀手头领:“谁也没有指使。”
右贤王说:“你们假扮成月氏人,是想嫁祸给谁?是本王,还是大王子?”
杀手头领不语。
右贤王说:“那好吧,既然不想说,推出去斩了!”
军士们架起杀手头领去往帐外。
莫都站起,想阻止,右贤王摆手。
大帐门口,杀手头领喊叫:“王爷饶命,是女巫师派我们来的……”
右贤王并没有发话把杀手头领再押回来。
莫都沉不住气:“王爷,你……”
右贤王一挥手:“其他人退下。”
护卫们转身退出大帐,只剩王爷、莫都和军师三人。
莫都问:“王爷,这还没审问清楚,怎么就把他给斩了?”
右贤王站起:“清楚了呀,你没听见他刚才喊‘是女巫师派来的’,还要审吗?”
莫都不解:“可,女巫背后又是什么人指使还没搞清楚呢。”
右贤王走过来,看着莫都,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事情已经明了了,你还想怎样?你得忍住,懂吗?此事到此为止,你万不能有任何表露。既然想成大事,听我的就是了。”
莫都似有所悟。
离开王爷营帐,莫都骑马回到另外一顶帐里,看莫都疲惫的样子,乌珠像妻子一样迎过去,接过莫都手里的刀挂在穹庐内壁。
莫都说:“你还没睡?”
乌珠说:“外面惊心动魄的,我咋能睡得着。事情处理完了?”
莫都点头:“简直伤神。”
乌珠问:“这是些什么人啊,敢来行刺。”
莫都说:“不知道。抓了个活口,被王爷给斩了。”
乌珠不解:“为什么?”
莫都说:“我也不知道。在边关,全都是王爷说了算。”
乌珠疑惑:“莫非是王爷……”
莫都摇头:“不存在你说的那种情况。倒是让你担惊受怕了。”
乌珠想起了什么:“今晚你让我换了个营帐,你咋知道有事情?”
莫都说:“我能掐会算呀。”
乌珠不信:“嘁,你也成巫了。”
莫都说:“那是。巫师能和天神沟通,不然我怎么事先会知晓今晚有人来行刺。”
乌珠说:“对呀,我就是想知道。”
莫都说:“好吧,我就告诉你实情。傍晚咱们俩在外面看晚霞,你没注意到,左边的沟岔里晃过了几个人影,我眼角瞄到了,就预感不妙。幸亏发现了,咱们及时离开,不然那些人可能在那儿就动手了。”
乌珠紧张:“是吗,还有这事,我怎么什么都没看到?”
莫都说:“你光顾着和我说话了。”
乌珠说:“所以你不但让你的替身领我换了个帐篷住,还制造了假象,并且埋下了伏兵?”
莫都点头:“是,正就是你说的这样。”
乌珠钦佩地:“行,还是你厉害,到底是带兵的人。不过到现在我才明白你为什么需要有一个替身了。”
莫都摸了下乌珠的脸蛋:“还算聪明。你也看到了,我不得不防。”
乌珠担心地:“原来你所处的环境这么险恶。”
莫都宽慰:“没什么,想杀我莫都,没那么容易。”
次日一早,在训练场的检阅台上,右贤王在和莫都指指点点说着什么,军师站在不远处。
右贤王说:“这些日子训练很有成效,所有的军士们就像换了一个人,刀枪弓箭都操练的得心应手。”
莫都说:“能得到右贤王肯定,看来我们军士们上上下下功夫没有白费。”
右贤王说:“很好,特别是那些马背上的搏杀很精彩,照此下去天下无敌。”
莫都说:“还不够,粗陋处很多,还需要进一步精心磨练。”
右贤王满意:“王子辛苦了。”
莫都说:“这是应该的。”
右贤王问:“听说那个月氏公主今天要走?”
莫都点头:“是,昨晚捉拿刺客,睡得晚了,她还没起来。等她起来吃了早饭,我就送她走,省得再出意外。”
右贤王阻止:“她不能走。”
莫都惊异:“什么,你是说要把他留下?”
右贤王说:“现在龙城那边已经知道乌珠的身份,你得好好掂量如何处理。你是怀有远大抱负的人,稍微的不慎会酿成无法挽回的结局,这你很清楚。”
莫都讨教:“那依右贤王的意思如何处理才好?”
右贤王咬牙:“只有一个办法,杀了她!”
莫都瞪大了眼:“什么,就因她是月氏国的公主?”
右贤王点头:“是的,就因她是月氏国的公主,必须杀了她,而且你得亲自动手。”
莫都为难了:“老天,这……”
右贤王直视:“只有这样,你就不会遭大单于怀疑;只有这样,才能堵住那些背后那些人的嘴。”
莫都摇头:“可是……”
右贤王坦度坚定:“没什么可是的。但凡能成就大事者除了忍耐,更要心狠。你要清楚,盯着你的不仅仅只有龙城王庭大大单于,还有势力庞大的左贤王和他身后的呼衍家族。否则,今天月氏公主一走,龙城那边马上就会派人来召你回去。如果到了这一步,你这些日子的努力不就白费了?”
莫都不明白:“大单于即使召我回去,就为一个月氏国公主的原因,他会杀了我?”
右贤王摇头:“那倒不至于。但从此你就不再获得信任,那么你当初到边关的目的就会被说成是另有企图。更何况,已经有杀手从龙城派过来了,招招都是要你的命。如果龙城那边再给你定个勾结敌国的罪名,即使不死,你怕是永无出头之日了。到那时,你可就是真正意义上的废太子了!”
莫都听得身子渐渐发冷。
右贤王冷漠地看着莫都:“该说的本王全说了,何去何从,孰轻孰重,你自己拿主意,本王绝不逼你。”
莫都已有些呆傻了。
他离开右贤王回到自己的营帐里,怔怔地望着正在打扮的乌珠,满脸凝重。这个时候他满脑子都是以往与乌珠在一起的情景:
——在林子里,乌珠情不自禁,紧紧抱住莫都央求道:“如果有一天你要离开焉支山,一定要带我走,好吗?”
——莫都凝望乌珠:“你愿和我去漠北?”
乌珠迷离:“愿,我愿意,无论去哪,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去哪都行。”
——乌珠依偎在他的胸前,痴迷地望着他:“只要你愿意,我什么都给你……”
莫都痛苦地闭上眼睛。
正在梳头的乌珠转过身:“你怎么了?”
莫都回过神:“哦,你要走了,我真舍不得。这可能就是我们最后的别离。”
乌珠起身走过来搂住莫都的肩膀,凝目相望:“咱们毕竟有了夫妻之实,哪怕再也见不到我也无憾了。”
莫都心里作痛,反手紧紧抱住她:“乌珠……”
乌珠说:“别伤感了,弄得跟生离死别似的。”
莫都一震,身子抖颤了几下。
这时兰诺走了进来:“禀报王子,虎狼卫队前来报到,听候王子吩咐。”
莫都说:“你先下去吧,等会一起为公主送行……”
兰诺应一声“是”,然后退出。
稍许后,莫都和乌珠并肩走出训练场栅栏大门,乌珠和十几个随从骑在马背上与莫都告别。
乌珠说:“王子,我走了,我期待狼旗升起的那一天。”
莫都挤出一丝笑容,向乌珠挥手。
远处,右贤王和军师在检阅台上观望。
乌珠和随从调转马头,向前奔去。
莫都从一位军士手里拿过弓箭,抬起,很沉……
莫都拉弓……
莫都闭眼……
莫都射箭……鸣镝发出尖厉的叫声在飞翔……
乌珠听见了熟悉的鸣镝声扭头回望,却看见无数的箭羽向她飞射而来……
不忍目睹,莫都背转了身……
远远隔着栅栏站在检阅台上的右贤王和军师先是惊呆,随即王爷露出欣慰的笑容。
泪水从莫都眼里滚出,他牙关紧咬,既而眼里充满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