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听寒谷子所言,宗玄聿似是完全不懂其话中之意。
容玖玥——只是为孕育子嗣而生?
寒谷子起身,徐徐移步至窗边,静默须臾,低声道:“这些年来,小九无论如何调养身体,周身的精气皆会聚集于一处……”
“毫不讳言,她若孕育子嗣,那孩子便如同长于她的心脏上,以其生命为滋养而成长。”
“我怀疑小九的母亲,当年便是因此而离世……且龙凤胎兄妹,智力与筋骨差异悬殊,其中定然有因!”
言罢,寒谷子长叹一声,转身望向满脸惊愕的宗玄聿。
其实,他未曾明言的是,小九的体质恰似传闻中的炉鼎……
然而此种炉鼎,并非供人修炼功法所用,而是专为生子——孕育世间至臻完美之子。
小九生来孱弱,却偏偏拥有常人难以企及的天生神力。
且她在医学与武学上的天赋,皆远胜于常人。倘若她身强体健,世间恐难有敌手。
幸而小九永远不会知道,此乃用她母亲的性命所换……
良久,宗玄聿回过神来,忽而想起一件事,“师父,您认为,南诏太子此番求娶,是否有此缘由?”
寒谷子叹息一声,“据传南诏嫡皇子皆具天生神力!如此情况,倒是与小九颇为相似。”
正因如此,南诏才从弹丸之地,变成如今国土辽阔的强国。
“此事我并未告知小九,亦不想她孤独终老,而今你有这般抉择,令我甚感欣慰。”寒谷子慨叹道。
宗玄聿拱手行礼,“待他日我二人成亲之时,还望师父赐予良药,以保万无一失。”
“放心吧!”寒谷子摆了摆手,“小九这体质唯一好处,便是极难有子!你身体暂且不行!”
“……”宗玄聿紧抿双唇,不禁面露委屈之色。
师父,您老倒也不必如此直白!
实则这般状况,即便是让他此生不碰容玖玥,只要能默默守在其身侧,便已足矣。
“用膳啦!”
容玖玥如同一只灵动的小鹿,自门口探出脑袋,笑嘻嘻地向二人招手。
“好啊!今日为师便与这准女婿好生干一杯!”寒谷子朗笑着,那笑声仿佛能穿透云霄。
“师父,您是千杯不醉,这般欺负病弱之人,可会脸红?”容玖玥调皮地做了个鬼脸。
如今师父与师兄皆在,她似乎又变回了山中那个无忧无虑的孩子。
须臾后,几人围桌共饮,唯有宗玄聿被迫端起牛乳茶。
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宛如一只被强按着头喝水的小兽。
“小九,那刺客咋办?难不成就这般放过吗?”寒弋突然发问。
“自然要咔嚓了啊!”容玖玥回答得斩钉截铁,“杀人偿命,此乃天理!”
宗玄聿稍作思忖,劝道:“此事交由我处理如何?至多一月,待圣上走出丧母之痛。”
此时,寒谷子缓缓放下酒杯,他的目光扫过师兄妹二人,眼神中似有几分鄙视之意。
随后,他的目光移向宗玄聿,脸上明显闪过一丝赞赏之色。
“太后新丧,皇帝正处于对母亲的缅怀中,你们此时杀太后作保之人,万一被查出……”
“难道我要咽下这口恶气吗?”容玖玥闷闷地打断。
“蠢!”寒谷子瞪了她一眼,“你让那人当众自尽不行吗?”
寒弋一脸茫然,如坠云雾之中,疑惑地问道:“怎么让人当众自尽啊?”
“您莫非是说……摄魂术?”容玖玥瞬间心领神会,她的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
寒谷子笑着颔首,“你那半吊子摄魂术虽不高明,但对付毫无内力之人应是没问题。”
即便皇帝不喜那女子,但其毕竟是太后留于世上之念想。
况且,皇帝金口玉言,刚将那女子赐入东宫,若小九此时杀之,一旦被皇帝查出……
“大后日即二十五,众人会至凌霄阁为太后诵经,届时恰是良机。”容玖玥当即决定。
这两日,她需要为洛二想一个天衣无缝的理由……
直至夜幕如墨,一对如玉璧人,只能恋恋不舍地挥手告别。
“你且放宽心,即便到时候那只蛊虫无用,我也会让你无恙!”容玖玥的声音温柔而坚定。
宗玄聿将她紧紧拥入怀中,仿佛要将她融入自己的生命一般。
“嗯,我信你……明明还有几日,我们便不用分开的……”宗玄聿话语中带着无尽的眷恋。
“那你可以搬到我府中住啊!”容玖玥脱口而出。
此时,夜空挂着一轮弯月,点缀着璀璨繁星,夜风轻柔,让人心中顿生暖暖的情愫。
听到这话,宗玄聿险些未经思索地便欲欣然同意。
然而,理智却如同堤坝,拦住了他内心的冲动。他怎能因己之私,让自己未来的妻子,承受不堪的流言,以致名声有损。
“半年而已,我等得起……”他缓缓收紧臂膀,仿佛要将这份坚定,传递给怀中的人儿。
他的声音宛如夜风中的低语,撩动着心弦,“只要每日能见到你,我心已然足矣。”
自二人相知相惜后,宗玄聿不止一次地感慨,自己过去二十多年,当真是虚度年华。
倘若他可以早几年去往云州,行至落霞山,或许他能有幸,更早地遇见这颗璀璨明珠。
只是,那时候小姑娘尚未及笄,他也不会如此禽兽……
……
转眼间,已是两日之后,四月二十五日寅时三刻。
容玖玥与红叶,化身为两名普通的洛家丫鬟,悄无声息地出现于洛嘉媛的闺房中。
“大胆!你们是何人,竟敢未经允许闯入本小姐房中!”
洛嘉媛甚是警惕,二人刚进屋,她便忽然惊醒,坐起身来,厉声喝道。
见状,红叶迅速闪身上前,倏地点住她的哑穴。
容玖玥悠哉地行至床榻边,轻抬起洛嘉媛的下巴,一双星眸直直地凝视着愠怒之人。
紧接着,她强行让洛嘉媛与自己四目相对,随即默念着心法,眸中似有紫光闪过。
“洛嘉媛,细细回想,你可曾派人刺杀过容玖玥?”
容玖玥的声音不似往昔婉转,反而透着丝丝森冷之意。
红叶悄然解开洛嘉媛的哑穴,只见其眼中似有强烈挣扎。
然而须臾后,洛嘉媛的眼神逐渐变得涣散,终于缓缓开了口——
“有……两次……容玖玥该死……死了一了百了……”
“你才该死,全家都该死!”容玖玥在心底咒骂了一句。
“洛嘉媛,接下来的每个字,你可要牢记在心啊……”
一盏茶后,容玖玥将一颗赤色丹药塞入洛嘉媛口中,继而携红叶悄然无声地离去。
她默默咽下喉咙涌上的腥甜,不禁深深地鄙视自己——
此摄魂术,果然是半瓶醋水平……
辰时过半,凌霄阁上,一片肃静。
许久后,诵经终于结束,众人跟随皇后起身,正欲一同离开。
容玖玥轻瞥一眼洛嘉媛,继而微微翕动了几下嘴唇。
“太后,您害得我别无生路啊!”
话音未落,只见洛嘉媛突然大步冲向高台边,竟纵身跃下!
于是乎,皇宫之巅,霎时陷入一片惶恐惊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