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4章 蜷缩
乌克娜娜把若诚安顿好,将餐车推到沙发边上,然后取了一套看上去还算正常的衣服去洗漱了。
她开着浴缸的水龙头,丝毫不在意资源的浪费。
借着哗哗的水声,乌克娜娜的眼眶泛红,愣愣地看着水面的波澜,隐忍地呜咽着。
氤氲的水汽模糊了乌克娜娜的视线,她露在水面之上的肌肤和头发,也因为蒸腾的水汽而变得湿哒哒的。
她的脸上分不清是水流水汽还是眼泪,只有乱七八糟的水痕缓缓连接到水中。
乌克娜娜蜷缩着身体,深吸了一口气,把自己整个人沉入水中,在浴室中激起一片水浪。
温热的水流藏起了她的痛苦,安抚着乌克娜娜疲惫不堪的身心,帮着她暂时逃离开现实中的困境。
乌克娜娜一直绷紧的精神在这一刻陡然放松下来,身心俱疲的她,也只能允许自己在这个小小的虚幻的角落中,小小地肆意一下。
以前乌克娜娜不管怎么探查若诚的过去,也只能在若诚偶尔的梦魇中“看到”她的曾经。
她曾想直接开口去问的。
只要她开口,若诚肯定毫无隐瞒。
可乌克娜娜不愿意强迫若诚揭开自己的伤疤,她光是作为旁观者,就已经感觉到了窒息。
不敢想象如果让若诚亲口描述,她又会带着怎样轻松的笑容,用着怎样宽慰的语气,和乌克娜娜描述她被美化了的过去。
现在她亲历着若诚的曾经,乌克娜娜只感觉自己的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开气管的沉重感。
她感觉......
自己同样正处于崩坏边缘。
明明乌克娜娜来到这个世界也只有区区几个小时,可就是这几个小时带来的震撼,就打碎了她一直以来对于凶恶和道德下限的认知。
“若诚可是在这里独自生活了好几年啊!”
“她一个人在这个世界摸爬滚打了二三十年。”
乌克娜娜额角的青筋跳突得厉害。
“她阴郁而绝望,将自己束之高阁,卑微地在他人的鼻息下苟活,却也不曾忘记温柔本色。”
“她明媚活泼,她将命运踩在脚下,骄傲而自信地站在最前方解决一切动荡,却也会在私下里和自己撒娇。”
“她......”
“她真的......”
“为什么......”
“为什么在那样的经历之后,若诚还能和自己笑得那样灿烂,”
“明明她现在身体的每一处角落都贴满了‘生人勿近’的气息,”
乌克娜娜咬了咬后槽牙。
“为什么你要遇到这些事情?”
她的嘴角吐出一个小泡泡,它在水面出现,转瞬即逝。
“若诚从始至终,都没有对自己设过防,没有对自己像是对待别人一样冷过脸。”
就连两人的第一次见面,她若诚都的坦坦荡荡的模样。
甚至就算是刚才。
若诚发现了她的存在,即使她被自己抱在怀中,也没有看其他人时才会有的麻木阴冷。
她甚至故作不识,试图把乌克娜娜劝离这个深渊。
“明明若诚一直都是那样温柔的人......”
乌克娜娜闭着双眼,在水中无声地思考着。
“至少,她是若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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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诚在昏迷之后便陷入了回忆之中。
在她的记忆中,她没有看见乌克娜娜出现在现场,她是被另一个漂亮却残忍的女人带走的。
若诚在恍惚间被那个女人带回房间,直接被人扯开最后那两块碎布,随意地丢进了卫生间里。
若诚没有反抗的能力,身上的灼痛快要把她逼疯了,她只能干看着这一切。
心头的恐惧和无助掩藏在麻木之下,一个真正只有小孩子思维的灵魂,不由地蜷缩在那个角落中,孤独地呜咽起来。
水龙头上连接着软管,冰冷的水流粗暴的打在若诚身上。
“好痛。”
可是冷水并不能减缓体内的灼痛感,甚至把身上新鲜的伤口重新大力冲开,粉嫩的血肉外翻发白了起来,地面的积水中也淌出了几缕血丝。
“没关系,像以前一样就好了。”
“忍一忍,很快就好了。”
若诚不敢喊出声来。
她曾见到过的,“遗忘之地”偶尔会有那些衣衫靓丽的人出现,他们像是黑狗帮当初对待自己一样,对待随手抓住的幸运儿。
可那些人惨叫出声,惹得那些人不快了。
“不过是一个连‘遗忘之地’都不要的垃圾,声音可真难听。”
“啧。”
“处理了吧。”
若诚远远地躲在黑暗的角落中,瘦小的手掌紧紧捂着自己的嘴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她就那样“安静”地看完他们“处理”的全过程。
自那之后,若诚便死死闭上了嘴巴,就像是个哑巴一样在“遗忘之地”游走。
就算是最简单的闷哼声,也只会在有其他声音覆盖上来的时候,漏出来些许。
若诚借着水流声小声呜咽着,自己的未来一片渺茫。
她能感觉到的,这个女人,虽然比秦哲好上一点,但也是个喜欢钝刀子割肉的那一类人。
她看向自己的时候,总是带有一丝若隐若现的,若诚在秦哲脸上曾见过的,类似的笑容。
等她身上再没有血丝流出,这一次的冲洗便算是结束了。
若诚的双手双脚被手铐脚镣束缚着,脖子上的项圈被重新连上了锁链。
她被简单的擦拭了一下,就这样被侍女带着送到一位医生面前。
她赫然就是乌克娜娜让人叫来的那个女医。
命运的重叠总会那么凑巧。
与在乌克娜娜那里不同的是,女医背后好像是被鞭笞过一样,衬衫上一道长长的鞭痕,破开了后背的衣服,却没有任何伤口出现。
只有那鞭痕处高高隆起,女医额头细密的汗水就已经表达了她所受折磨的痛苦了。
若诚被细致地治疗了一番,在女医就要转身离开的时候,若诚拉住了她的衣角。
女医迷茫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若诚攥着手里趁着女医没注意,涂上去清清凉凉的药膏,颤抖着把两只手臂抬高。
她指了指女医的后背,然后张开手,无声道:
“药。”
门口的侍女没有听到里面的动静,寻常的锁链被牵动罢了,估计是在治疗时发出的声响。
女医一眼就明白了若诚的意思,她是让自己涂完药再出去。
可是……
女医看了若诚一眼,对她摇摇头,将药收了回来,怜悯地落下视线,盯着若诚看了两三秒,然后毅然决然背着药箱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