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打人。
是真的很想打人。
天知道我是以什么样的心情,才从小包里摸出了那块又丑又硬的护石。
心底里的绝望不言而喻。
这大概就是我亲爱的妈妈给我说过的,她小时候的经历?
是说,她曾经千辛万苦地,在放假结束前的最后一天赶工写作业。那是写了整整一天一夜都没看到个结尾。
笔尖子都要爆发出耀眼的火星子了。
那是家里写,路上写,大半夜了也在写。甚至已经在座位上直面老师的催促了,也要写。正所谓一个晚上一杆笔,一个奇迹保狗命。
然后,翻到最后一页,发现答案就在那。
……
什么叫绝望。
这就叫绝望。
可惜我当时不理解。
甚至还觉得这有什么的,反正都写完了,不就不会挨骂了嘛。多好啊。
妈妈,我错了。
我不该偷偷嘲笑你的。
我现在一定可以理解,你当时在看到答案的时候,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情了。至少,现在的我,一定可以对你当时的心情感同身受了。
我真的是服了。
我到底是为了什么才在大森林里徘徊了这么久?
早想起来有这么个便利道具,我还用得着这么狼狈不堪地折腾水电梯吗?
花蝴蝶怎么了花蝴蝶?
花蝴蝶可以在光耀升起的一瞬间就移动到另一个地方。凭什么看不起花蝴蝶?
不对不对。还要在更早之前。
我甚至都不用进入到大森林吧?
完全可以在军营遭遇危难之时,潇洒地掏出认证石。
然后在一群人震惊的眼光中,化作一缕光芒,就再也不会出现在那群大老粗的面前了。再然后,我就会成为那群大老粗口中永远的传说。
完完全全就是潇洒又帅气的退场啊。而我就这么放过了?!
突然觉得我一直以来的自我坚持好没有意义。
果然,遗忘才是人类最原始的本能。而我终究没能逃过这一劫。
全身瘫软。
现在的我就像是披散开的大外套一样。潮湿,凌乱,却完全不想做出任何改变。
遇事不决先瘫软也是人类的本能吧?所以我也要瘫软。
「建议:请时刻记住自己的身份。你不是人类。」
不想说话。
更不想和你说话。
可恶的蓝胖子。
你明知道我有这么个便利道具,却连个牙缝都没张开来过。
折磨我对你来说有什么好处吗?
你简直愧对你生命辅助程序的本职。
害得我历经艰辛,白白浪费我的精力魔力。又是在军营里上蹿下跳,又是在大森林里波波折折。最后还得被这倒霉大瀑布冲刷洗礼,还是两次!!
你知道我这一路是怎么过来的吗?
你就不能早点说一声?
「建议:请不要把自己遗忘道具的过失随意怪罪。」
「另,交流:从结果上来看,这并不违背你的愿望。」
“我****你****(精灵语粗口)。”
我真的是要被他气死。
甚至在这种时候,我都会直喘气地连拍自己的胸口。生怕自己一口气倒不上来,会被他气得嚯嚯憋死。
只有在这种时候,我才会庆幸自己的种族群落是精灵。
至少我不用担心寿命是否会因此折损的问题。
什么叫并不违背我的愿望?
为什么这里的每一个字我都认识,连在一起我就听不懂了呢?
再说了,我什么愿望?你说说我有什么愿望?
这和你默不作声的任由我如此辛苦有冲突吗?!
「解答:冒险的本身就是自由自在。截至目前,并没有违背你的愿望。」
「另,解答:早在军营崖顶时就询问过你,是否要立刻离开。但你拒绝了。」
“我……”
“我……好像是有这么回事来着。”
“那是叫我使用认证石的意思吗?!”
“你就不能说清楚点?!我甚至一度以为你说的立刻离开就是要我自己跳下悬崖哎!!”
我当然瞪大了眼睛的反驳了。
那么模棱两可的说法,怎么可能叫我想得到是使用认证石来传送?!
再说了,冒险的本身就是自由自在?
我这个样子也能叫做自由自在吗?这确定不是在被撵着追着的逃命,而是自由自在?!
“再说了,我怎么就拒绝了?”
“我不是说离开也得先想办法甩开那群恶狼了再……”
话到嘴边,却又怎么都说不下去了。
“先想办法甩开那群恶狼了再说。”什么的,我好像确实没有说起过,再说的部分,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再说。
但是……
不对不对。这真的不对吧?
是说,我说的甩开,就算是传送不也是甩开吗?就算是我自己跳下山崖去也是甩开他们啊。
但,好像,也确实能理解成“我要边打边退再找到出路”这样的意思?
“可你……”
根本就讲不出话来了。
简直是越抹越黑。
“还不都怪你。”
“你就不能机灵点?”
“冒险也好,自由自在也好,和逃命有冲突吗?”
“知不知道保命才是最重要的啊?!”
“我看你根本就是主次不分轻重不分,就是故意的!!”
我是破罐子破摔了。
反正都要被球球斜着眼睛瞪,那我为啥还要把这口黑锅自己留着?
甩出去了我还能开心开心。
呼呼。
对线得我都累了。
算了算了。
他只是个程序,指望他能做出变通,不如指望我能捡回自己的信息呢。
也就是最近,这家伙也不知道是哪里出错了还是又遭遇 bug 了。关闭不了也精明了很多。只有欠揍这一点是完完全全地保留下来。
比如现在这样,根本就不搭理我这一点。总让我觉得是故意在针对我的。
每次想到都只能是气从心中起。
可恶啊。
现在再拿出来认证石,催动传送可一点都不潇洒了。
简直就像是落难逃回家的大黄狗。
“又是大黄狗?”
“这玩意没完了是吧?”
一时间我都很难分清我到底是谁了哎。
果然我还是太劳累了吧。
可是,自我安慰根本就是徒劳的。这一点也不潇洒的回家方式,从结果上来说,根本是一点都没有变的。
我真的就要这样落魄地使用认证石的传送功能吗?我记得标记点是村口的告示牌来着。
可这也太逊了吧。有没有,有没有稍微能让我挽回一点颜面的……
「提问:或者你也可以继续选择你的困难难度?」
“去去去。”
“我算是看出来了,不论我选什么你都有理刺我两句的。”
“能对你有这么高的期待帮我下个台什么的,我果然还是太天真了。”
球球是不会管我满脸怨毒的。
自顾自地往我脑袋顶上一压就不再搭理我了。
“我说,你能不能不要老压着我?”
“本来我天天躺病床,个子就不高。”
“你再压着我就更难长高了好吧。”
“更别说,这到来的伊西恩里,遍地都是人高马大的大高个。我跟个迷你版一样的到处乱窜,是不是不太好?”
我当然是很有意见了。
本来在这个人心复杂的世间,我就已经很有压力了。
结果还要在个头上被压一等下去,这叫我怎么能忍得了?
所以,我现在是真的很后悔,捏人的时候没什么概念就参照了自己体型的这一点。是说,我什么时候才能拥有大丫头那样的身材呀?
「建议:请认清自己……算了。」
“搞什么?”
“你现在对我已经连无语都谈不上了吗?”
球球是不愿意再搭理我的唠哩唠叨。
我也有些无奈地摩挲着手里的认证石。
那两道原本晶莹的光斑并没有如同想象一样地熠熠生辉,现在倒是平静得很。
整个护石通体冰凉,没有一丝生机的沉寂在我的手心。
若不是被我从小包里翻出来,这会怕是都还在我的记忆角落里沉睡呢。
这不能怪我。
不说数百上千格的超大背包,这六格空间的小包实在是太委屈我了。
火麻果作为我的一线神器,得常驻吧。花布长裙毕竟是丽莎夫人的所有物,得留着吧。两捆皮毛是答应好交给矮人老头子的,不能扔吧。然后两个护石一块一个格子。
好像这都记不住确实是我的问题……
我不管我不管。这就是球球偷懒的错。
以前的背包都是球球管的。我可是病患哎,让我自己动手整理小包真的合适吗?
好了好了,你不要再故意探下来地怼在我眼前翻白眼了。
大清早的瘆得慌,真的。
可怜的我,有怨气也只能憋在肚子里,实在是太委屈了。
尤其是翻找出的花布长裙还弥漫着一股经久不散的神奇味道,我就更委屈了。
这,我要怎么给丽莎夫人一个合理的解释?
掉泥坑里也只是看着脏而已吧。
而且这附近哪来的泥坑?
又不是整天脏兮兮,只会嗷嗷叫的在泥坑里斗殴的凶兽人。
只是像这样使用装扮的功能套在鸦羽的外面,我都是必须按压住来自灵魂深处的拒绝才能执行的下去的。
「提示:又一刻过去了。现在是曙间日八刻。」
“曙间……你好烦啊。”
“我就是爱磨蹭,不行啊?还有你能不能不要再黏在我脑袋顶上了?!”
被球球催的我是一点心情都没有了。刚刚在担心什么来着都不大能记起来。
尽管泉源里的魔力已经肉眼可见的稀少,但我似乎也没有更多的选择。
集中精神。
心头那种因为魔力缺失而形成的空落感,转瞬间又放大了几分。
旋即,一阵光晕便开始了对我的全部感官的覆盖。
哦哦。
要来了吗?
那种如梦似幻的氛围感,还是有些期待的呢。
……
……
嗯……怎么说呢。
我也没想到在一阵耀眼晶莹后会是这样的感觉。
尤其是就近找了个草垛来隐藏的情况,和之前根本就是一模一样。除了手心的护石有些略微温热外,真就是没有任何特殊的感觉。
光晕的踪迹早就消失不见。
只有地图上的标记发生了一点点偏移,眼前的景象却没有多大的变化。
要说有不同的,也就只有耳畔边原本的激荡水流突然地不再鼓噪作响,以及面前出现的这块小小的标记板了。
亏我之前还做了好久的心理准备,是不是会疼啊痒啊的。
结果什么感觉都没有。
就仿佛是本能为了避光而闭上眼的一瞬间,身形能感受到脚底一空后,再踏上实地一样。连那种踩空后本该要有的胡乱抓住什么的感受都没出现,就结束了。
说不梦幻吧,这好像也挺符合幻想的定义。
但要说梦幻吧,这也太简陋了一点?
反正我是大失所望了。
只能撇撇嘴地从大树后方探出头去眺望山脚下的村庄。
清明的光亮在逐渐唤醒尾梦的恬静,也在努力唤醒着整座山脉。
朦胧的山雾也无可阻挡愈渐温暖的明亮。有些轻描的烟尘已经开始在搅乱山雾的宁静了。
看来我的时间真的已经很紧张了。
回馈的铺散也终于是给到了反馈。
除了相当一段距离后那些伪装成木柴工人的家伙们还在那徘徊,这附近并没有抱团的家伙们了。
毕竟已经靠近村庄,通过村庄自己的辐射管理就够了。灯下黑也就是说的这种情况吧。
快快快。那些挤在村庄大门的喧闹已经不能再忽视了。
现在哪还是管灯下黑不黑的时候了。
好歹我还有花布长裙。就算味道已经不止是稀奇古怪才能形容,但也好过这身一看就很可疑的鸦羽吧。只是混迹在早起的人群中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呃。不盘点不知道,就剩的这点火麻果还占我一个格子。
算了算了,先拿出来替换。就算是神器也得给我的伪装进程来让位。至少也得让我塞进弓弩和箭筒再说。
头巾头巾。我塞进去的头巾呢?
是说,我的头发还被绑在一起呢。一路上呼啦呼啦的都没怎么注意到。
这玩意要怎么拆来着?
管他的,先塞起来再说。
“米娜……姐?”
“是米娜大人吧?”
一瞬间,我的心头就只剩下惊惧和错愕。
颤抖的双手根本就塞不进拧巴到一起的发结。更不用说我全身都能感觉到一阵刺骨的冰凉。
定神定神。
我,我可是伊西恩有史以来的最强玩家。全成就全收集的超级玩家。
我,我怕什么?
我什么都不怕。
“咳咳。是丽莎夫人啊。”
“早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