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这楼里的绣娘自己就能赚银子,谁闲着没事儿去学那劳什子玩意儿?
“我……和太后娘娘想办的女学,只教授女子安身立命的本事,不学那些有的没的。”
闻言,任嫚这才真正来了几分精神:“你这么说,那倒是有点意思。”
“你们家大业大,人脉也广,若是你们能接纳从女学出去的女子,既是一件善事,也能在太后娘娘面前留下印象,你觉得呢?”
这话,温元姝在路上就想好了。
任嫚的脑子转的飞快,几乎瞬间就理清了其中利弊。
实际上,几乎没有什么弊端。
提起他们浮山绣楼,大部分人都会说,是京城里最好的绣楼之一,而若是真的能在太后面前留下印象,那他们浮山绣楼也就有望把那个“之一”去掉了。
毕竟真要论起技法和花样,浮山绣楼谁也不输,就是输在没有一个强硬的后台。
若是能有太后做靠山……
任嫚眼中闪过一道精光:“行!”
温元姝眨了眨眼:“这就……行了?”
“好事儿还能不上赶着啊?”任嫚笑着道,“这下啊,该我请你吃饭了!”
事情办得如此顺利,温元姝也松了口气。
“不过,我有个条件,”任嫚道,“元姝,你也知道,我们浮山绣楼走到现在这一步也不容易,所以决不能自砸招牌。”
温元姝顿时反应过来:“你们可以安排人到女学里选拔考试,用谁不用谁,你们说了算。”
任嫚点点头:“这样就最好了。”
“但是,”温元姝接着道,“总会有一些虽然没有达到你们要求,却也技艺纯熟的女子,到时候,她们的去向得由你们负责安排。”
做生意,便是有来有往。
总不能光让浮山绣楼选,把那些技艺高超的女子们接走了,不符合浮山绣楼条件的还得接着练,直到符合标准才行。
她这是女学,不是专门为浮山绣楼培养绣娘的地方。
这个道理,任嫚也懂:“放心,我们别的地方没有人脉,这方面不在话下。”
熟人就是好办事。
如此三言两语的,便定了合作。
中午,温元姝留下用了顿饭,又买了不少衣裳,才打道回府。
本来走得好好的,谁知走着走着,沿街突然起了一阵骚乱。
温元姝好奇,便掀开帘子往外看去。
只见一群身穿绣衣的人将一个身穿富贵的人围在中间,那人脸色涨红,嘴里骂骂咧咧地正朝那身材高大,身穿玄色锦衣的人冲撞而去。
然而刚靠近那人的身,便被那人一把拧着胳膊,伴随着一道惨叫,那条胳膊竟被生生拧断了。
似乎不止是拧断这么简单,那人一松手,胳膊便如面条一般垂了下去。
“带走。”
似乎是察觉有人窥视,那人皱着眉回头,眸中凶光闪烁,与脸上凶兽面具倒像是融为了一体,不分彼此。
他正对上温元姝的目光。
下一刻,陆乘渊下意识地转过身,心里只剩一个念头。
完了!
竟叫温元姝看见了他如此残暴不堪的模样!
全完了!
几个绣衣卫看着自家统领那近乎绝望的目光,一个个都疑惑极了。
这人不都已经拿到了吗?怎么还这副神情?
说起来,他们还从未从陆乘渊脸上看到过这样的神情啊。
众人虽然心中疑惑,但都没敢开口问,只当什么都不知道,押着人走了。
温元姝放下帘子,心中的震惊也是久久未能平复。
她从未见过陆乘渊的这一面。
不对,好像见过。
温泉山庄那晚,陆乘渊还没认出她的时候,看她的时候就是那样的眼神。
凶狠,又不耐烦。
不过,她却是第一次实实在在见到陆乘渊出手。
那么干脆利索地就拧断了一个男人的胳膊……
温元姝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细胳膊细腿,对上一旁春花的目光,道:“春花,咱们以后可不能当着面骂他了。”
要是把人得罪了……
光是想想,温元姝的胳膊就开始疼了。
春花点点头:“那咱们偷偷骂,陆统领听不见。”
温元姝也点点头。
——
黄昏时分,温元姝用过晚饭在院子里浇花,陆乘渊背着手过来了。
他站在温元姝身边,煞有其事地看着她摆弄花草。
温元姝瞥了他一眼:“你有事?”
“嗯?”陆乘渊一怔,“没事啊。”
温元姝“哦”了一声,便低下头专心摆弄花草。
等她终于把花草弄好,到一旁稍作休息的时候,陆乘渊开了口:“元姝,今天……你去那干什么?”
他虽非言明,但温元姝已经知道了他说的是哪:“去浮山绣楼啊。”
见陆乘渊又不说话了,温元姝便道:“怎么,撞见陆大统领处理公务,要被灭口啊?”
“胡说什么,”陆乘渊无奈地看着她,“就是怕你对我有什么误解。”
“有什么误解?”温元姝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绣衣使者如何行事,我也略有耳闻,对你……好像不算有误解。”
陆乘渊一噎,再说不出话来。
他头一次觉得,绣衣使者行事雷厉风行,不讲情面,不是什么好事儿。
陆乘渊一番思索,最后只长长地叹了口气:“不说我了,说说你吧,下午去那干什么?”
“去浮山绣楼啊,”温元姝道,“女学已经在建了,总得把人手召集起来。”
闻言,陆乘渊不由有些意外:“这名声不是太后的吗,到时候自会由宫里派人出来,你找什么人?”
“宫里的人哪能天天往外跑,我估摸着,也不过就是挂个名,三不五时地过来一趟而已,”温元姝道,“再说了,身怀技艺的女子不少,可能将技艺变成银子的却没几个,浮山绣楼人脉广,到时候由她们安排去留最合适不过了。”
闻言,陆乘渊点了点头:“你想的倒是多。”
看来,是真上心了。
温元姝不语。
毕竟这既是自己想做的事,也是在太后面前定下的事儿,自然要好好做。
可不知为何,陆乘渊瞧着竟然有些不高兴了:“你倒是把这些事安排得妥妥帖帖,那我呢?说好了要对我负责,你都已经和离了,还要拖延到什么时候?”
前脚刚和离,后脚就揽了这么大的事儿,陆乘渊只觉得这日子遥遥无期。
说起这事儿,温元姝的脸色有些不自然。
左右环顾了半晌,最后温元姝看着天边几乎已经快要消失不见的夕阳,道了一句:“今天的天还挺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