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广诚暗自喟叹,陛下且等着吧。小朱正在弄瑶台图样呢。等她弄利索了,就来皇宫搅和了。
别着急。小朱必定雨露均沾,谁都不会落下。
“近来英国公府又有点不安分。”庆和帝眸底涌起一丝不耐,“你安插进英国公府的暗桩是时候动一动了。”
姚广诚郑重应是。
“不过是个庶子,竟然有胆量在阿晏面前放肆。”庆和帝轻声笑了笑,“不敲打就不长进的东西。”
方布招惹裴世子了?姚广诚眼帘轻挑,看向陈大伴。
陈大伴几不可见的点点头。裴世子不愧是开报局的。把方布先是用银子贿赂,贿赂不成恼羞成怒的神态语气,学得惟妙惟肖。
陛下又好笑又好气。裴世子说到把方布坐过的锦杌丢进湖里的时候,陛下非但没有责备,还夸裴世子丢的漂亮。
临了,裴世子还正气凛然的拍着胸脯保证,报局同仁必定不会屈从于英国公淫威之下,他们誓要与英国公对抗到底。
难为裴世子脸不红心不跳。要是没有长公主撑腰,白露报局早就关门大吉了好吗。
姚广诚在心里稍加斟酌,点着头道:“陛下放心,微臣小心拿捏着分寸。既不会敲打的太过,又能让他们觉着疼。”
庆和帝露出舒心的笑容,“你看着办就是了。需要小报配合的话,尽管找阿晏。朕帮他敲打方布,他多少也得出点力。”
姚广诚连声称是。
……
正事办完,不似来时那样着急。车子不疾不徐,平稳前行。
夏日炎热,没什么胃口吃饭。离开惠民桥,明珠特意去饮子铺买冰雪和饮子,顺便去赏心楼打包几份冷淘。又买了点酱肉酱猪手。逛游一大圈,这才往刺槐胡同走。
明珠背靠大引枕,专心致志摆弄七巧图。莫管事跪坐在角落,神情黯然。轻轻叹口气,偏头看向心无旁骛的明珠。
他还总是提醒姑娘谨言慎行不要露了底。万没想到,露底的是他。这事儿是不是应该跟姑娘通通气儿?
似是感受到莫管事的视线,明珠抬起眼帘,与之对视,“你饿了吧?不是打包的蒸点吗?你拿出来吃。”
放下七巧图,从荷包里拿出三颗炒豆,塞进莫管事掌心,“都给你。你办差辛苦了。”
“姑娘……”莫管事嘴唇抖抖索索,“小的……”对不住您呐!
明珠笑得眉眼弯弯,“瞧你,三颗豆儿罢了。有什么可哭的。”打开食盒,取出一笼蒸点,“快吃,快吃。饿肚子多难受。”
三颗炒豆烫的莫管事掌心生疼,他用指腹抿了抿眼角溢出的泪珠,声音哽咽,“姑娘,小的……”
“笃笃——”
话到嘴边,雪团在外边啄动车厢。
这家伙惯会捣乱。莫管事吩咐车夫停车,单手撩开帘子,偌大的白团子冲进来,身子一歪,尖利爪尖勾破了缂丝大引枕。
莫管事心疼的“啧”一声。大白鸟的身价又又又又……涨了!
雪团对于自己做下的好事丝毫不觉愧疚,一边轻轻扇动翅膀,一边发出急促的叫声。
“出事了?”
雪团抻长脖子,发出两声长长的低鸣。
明儿找个私塾给这家伙送去算了。说不定它能考个秀才。莫管事挑眉看向明珠。姑娘去学驯兽特别合适。
明珠眉头微皱,抬手将雪团拢进怀里,扬声吩咐,“赶紧回刺槐胡同。”
……
刺槐胡同围满了赶来看热闹的街坊四邻。
冯老太太额角鬓边仍旧带着尚未擦拭干净的香灰。
越想这事儿越觉得蹊跷。那么大那么重的石头,怎么就会在眼皮子底下丢了?
上次珠姐儿那个臭丫头,不是说鹿鸣山下人又是会易容还懂水利什么的?焉知他们会不会悄没声摸到冯家,把那块宝贝石头偷了去。
更何况,那些鹿鸣山下人曾在冯府伺候过一些时日。府里大路小路,大门角门。他们全都摸清了。就是他们偷走宝贝石头!
卫尉司不但不帮忙找宝贝,还放出俩胖婆子整治她。林府尹准许韩氏义绝,兴许早就收了韩家的好处。
大郎远在香河县。即便给他送信,也不能马上赶回来。冯老太太决定先把此事闹得尽人皆知。但等大郎回到帝京再拿主意。
冯老太太坐在韩家门前,扯着嗓子哭嚎,“上不得台面的破落户。偷了我冯家的宝贝,你们阖家满门都得遭报应!”
韩家大门紧闭。
门内,韩氏面色凝肃,脊背挺的笔直。沉声吩咐戴嬷嬷,“开门,我倒要问一问她,丢了什么了不得的宝贝。”
戴嬷嬷面露难色,看向崔嬷嬷。
“太太少安毋躁。”崔嬷嬷气定神闲,脸上带着浅浅笑意,“在这刺槐胡同,您是当家主母。冯老太太上门歪缠,您不必亲自出面与她争辩。一则没必要,二则但等姑娘回来拿主意,也是来得及的。”
韩氏想了想,觉得崔嬷嬷说的在理,“可……总不能事事都让珠姐儿挡在前边。她还是个孩子。”
崔嬷嬷笑容愈发真挚,“太太体谅姑娘辛苦,姑娘却是乐在其中呢。”抬起下颌指了指门外,“那就是个送上门给姑娘解闷的。”
闻言,韩氏忍不住笑了。
安抚好韩氏,崔嬷嬷抬眼望向天际。这个雪团,是不是近来吃太多,飞不动了?
正思量着,门外响起衙差洪亮的喝问声。
“你在人家门前嚎什么?”
“起来,起来。跟我去衙门走一趟。”
说话功夫,上前架起冯老太太就走。
“你们抓我干嘛?”冯老太太想要挣脱,奈何衙差手劲儿大,像是铁钳子一样钳住冯老太太,“你堵在人家门口闹事,不抓你抓谁?”
“我、我是苦主!”冯老太太尖声嚎叫,“韩氏偷了我的石头!”
“丢东西你不来衙门报官,上人家门口瞎嚷嚷什么?”衙差将冯老太太塞进车里。这是京兆府在外办差用的马车,车里有衙差等候,犯人递上去,直接戴上木梏。车里用靛蓝棉布包着,阴阴暗暗,密不透风,甚至弥散着淡淡的血腥气。冯老太太被吓傻了似的,吞了吞口水,不敢再耍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