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管事不敢吃太多。待会儿他还得跟姑娘去办大事。吃太饱影响出拳速度。嗑了整整一大盘花毛双拼,啃了个五个烤猪蹄,外加两壶紫苏饮。拿起巾子擦擦嘴,觉着有个六七分饱,刚刚好。
坐在他对面的伴当心里存着事儿,什么也吃不下。一串羊肉磨磨唧唧吃半天。
炙肉店里只剩零零散散几桌客人,裴晏会了钞,对明珠道:“过些日子,我请你去游湖。到时候,我们在船上烤鱼吃。”
明珠想了想,点头应是。
两人在炙肉店门口道别。裴晏回报局。明珠带着莫管事溜溜达达,走走停停,看看买买。日头西斜,俩人到在一处僻静的小巷。
莫管事手上提满了东西。
鲫鱼干、董糖、文房四宝、假发髻、一堆小摆件,两根红彤彤的鸡毛掸子插在后腰。
“这就是酸李子胡同?”明珠四下张望,“也没看见李子树啊。”
“原先在井边。”莫管事抬起下颌指了指前边不远的水井,“实在是太酸了。虫子都不吃,就给砍了。”
明珠一边嚼着炒豆一边点头,“那得有多酸呐?怎么不种甜桃呢?甜桃胡同不比酸李子胡同好听?”
莫管事在心里轻轻叹口气,“您少吃几个豆儿。要是崔嬷嬷知道了,又得给您化丸子。”
“你不说她上哪知道去?”明珠扭转头,含笑瞪着莫管事,“我做梦都想吃炒豆吃窜稀,你不许多嘴。”
姑娘怎么就不能在梦里做点香香美美的事?莫管事苦着脸点点头,“您放心。小的嘴巴密实的很。”
闻言,明珠哈哈地笑。悦耳的笑声随着微风送入巷尾那座四合院。
老戆正在吃饭。听到笑声皱起眉头。他在酸李子胡同住了五六年,左邻右舍都已经十分熟悉。印象中没听过这这样恣意开朗,无所顾忌的笑声。
来生人了?
老戆扒拉一口菜饭,侧耳细听。
没声儿了?或许是走亲戚的。心下稍定,继续扒饭。
“笃、笃……笃笃”有人叩门。
老戆咽下嘴里的饭,放轻脚步走向门口。
“笃、笃……笃笃”没人应门,来客好像有些心急,再次叩门。
老戆一只眼睛紧贴门缝向外望去。门口站着主仆俩。
穿戴富贵的小公子带着个手上提着东西的长随。应该是走亲戚走错了门。老戆紧绷的心弦略微松缓。
“叔?叔?你在家吗?我呀,小朱!”
小公子满脸担忧,对长随道:“叔还没到耳背的年纪,不会听不见敲门吧?”
“您别急。兴许睡着了没听见。”
“天还没黑呢,哪能睡着?”小公子眼珠转了转,“不行!去找巡街的衙差过来。要是我叔喝水呛死或是吃豆儿噎死,亦或是不小心踩到鸟屎摔死了呢?”
“好嘞!”长随叮嘱,“您在这等着别乱走动,谁跟您说话都别搭理。小的腿脚快,马上就回……”
话音未落,门开了。
老戆探出脑袋,“小公子,你走错门了。”
“叔?”小公子喜上眉梢,“您在家啊?我敲门敲好大一会儿您都不来开门。听说我要找衙差倒是急了?”
诶?不是!谁是他叔?
“小公子,你……”不等老戆把话说完,长随用胳膊肘搪开门,提着东西闯进来,“哎呦喂,可把我累着了。”抬眼去看明珠,“小的先把东西放桌上,走的时候您想着点,别忘了。”
“你这人怎么回事?”老戆去追莫管事,明珠闪身进来,合上门,插上门闩,背着手缓步走向正房。
“叔,你家院子挺阔亮的。”边走边打量,不住点头,“收拾的也挺干净。叔啊,你是个利索人呐。”
老戆顾不上明珠这头,一直追进正屋。莫管事把东西搁在桌上,“你吃饭呢?吃这么早啊?自己做的?哎哟呵,我瞧瞧。炖鲤鱼,炒的小青菜。挺好的。”
“你们想干什么?”老戆单手扣在腰间,警觉的靠向墙角。
“叔,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明珠浅笑盈盈进到屋里,自顾自坐下,“我们得有十三四年不来往,可你也不能说忘就把我给忘了不是?”
这位小公子也就十三四的样子。往前数十三四年,他出生了吗?老戆彻底糊涂了。他根本不认识他们。眼前这位小公子言语间非常熟络,好像他们真就是久不走动的亲友。到底是怎么回事?
“叔,您站着干嘛?这是你家,有客到访不给弄口水喝么?”明珠掏出包炒豆放在桌上,“来,我请你吃豆儿。你给我倒点水。咱俩吃着喝着聊着,好不好?”
小公子不足为惧,真正的高手是那个长随。老戆满眼戒备盯着莫管事,斩钉截铁道:“不好!”
“叔,你这样招人恨知道不?”明珠捏一粒炒豆放入口中,咯嘣咯嘣地嚼,目中含笑望着老戆,“画糖人的独臂陈平安是你义子,你原姓陈名浦。诬告荣国公之后便改名换姓,在帝京隐居。正所谓大隐于市。你能耐不小呢。”
闻言,老戆面色大变。冷汗自额角滑至下颌。嘴唇嗫嚅着,声音颤颤,“你、你跟荣国公有何关系?”
明珠弯唇浅笑,“不瞒你说,我是荣国公后人。”
“不可能!”老戆喉结滚动,咕咚一声吞了吞口水,“荣国公覆宗灭祀,绝无后人!”
话音刚落,罡风裹挟邦邦硬的鲫鱼干飞向老戆扣在腰间那只手。老戆侧身避开。
“嘭”的一声,鲫鱼干打在墙壁之上,渣土四溅,老戆抬手遮住眼睛。说时迟那时快,莫管事已经到在老戆身侧,手成爪锁住老戆肩头,另一只手抓他手腕,抬脚踹他膝弯。老戆半边身子都在莫管事掌控之中,他当然不会乖乖束手就擒。他腰带里藏着毒针,只要针尖刺破点油皮就能令人七窍流血而死。
没被莫管事钳制的手刚刚触到腰带边缘,明珠先他一步掏出盛放毒针的兽皮筒。与此同时,莫管事将他两只手反剪在背后,用力压他后背。一股无法反抗的力量,使得老戆不得不双膝跪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