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知妇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韩家乃是商户,她想义绝?”冯愈摇头轻笑,“做梦去吧!”
“简直不可理喻!”明珠觉得自己说了也是白说,冯愈是个癫子,否则他也不会当人尽可夫的纪氏是宝贝。
明珠退后半步,昂起下巴睨着冯愈,“我不跟你废话,一会儿你就知道厉害。”说罢,转身就走。边走边吩咐候在门口的莫管事,“照着我娘的嫁妆单子,比对清楚。凡是我娘的东西,一件不留,全部带走!”
背后响起冯愈歇斯底里的大吼,“什么你娘的?那都是我的!我的!”
明珠唇角微弯,扬声道:“要是有不机灵的敢拦着,捆吧捆吧发卖了事。”说着,拿出一沓卖身契,递给莫管事,“真当我娘是商户女,随便你们欺负?”
冯愈盯着明珠手上的那一沓卖身契,喉结滚动,咕咚一声吞了吞口水,恨恨地从齿缝挤出几个字,“韩氏,你好狠!”低头看见缓过气的纪氏,抬腿又是一脚,“你怎么还没死?”
这一脚踢的更重,疼的纪氏翻个白眼昏厥过去。
……
“义绝?”脸色煞白歪在罗汉榻上的冯老太太挣扎着想要坐起来,“不许!不许义绝!”
方嬷嬷上前扶住她的背,用力支起她的身子,“您慢着点。大爷那边应该得着信儿了。他不会放大太太走的。”
冯老太太紧绷的心弦略微松了松,“琪姐儿醒了没有?”
冯琪不知怎的到现在也没醒。
“还没呢。”方嬷嬷不屑的撇撇嘴,八成是没脸见人,假装昏迷。
“快去请大夫啊。”冯老太太连声催促。
方嬷嬷拿来大引枕放在她背后,“给纪姨娘诊脉的大夫被我给拦下来,带去厢房为二姑娘诊脉了。”欲言又止瞥了眼冯老太太,“纪姨娘没有身孕不是小产,而是来了癸水。”
“啊?”冯老太太像是没听明白,茫然无措的看向方嬷嬷,“你再说一遍?”
“纪姨娘是来的癸水。她啊,根本就没怀孕。”
冯老太太眨巴眨巴眼,怒从心起,“好啊!纪氏把我也给骗了!”
方嬷嬷见她动气,赶忙规劝,“您别气坏了身子……”
话音未落,大门嘭的一声被人从外推开,莫管事手拿嫁妆单子,对紧随其后的下仆道:“这个、这个、这个、还有那个、那个、那个,都是大太太的。”眼波横扫,瞅见冯老太太身下的罗汉榻,“那个也是。”眼波再横扫,瞅见金丝楠圆桌,“那个跟前院书房的屏风是一套的。我说怎么哪儿哪儿都找不着。原来在这屋呢。”大手一挥,“抬走。统统抬走。”
冯老太太从罗汉榻上一骨碌滑下来,两手死死将其搂住,“我看谁敢动我的东西!都不许动,不许动!”
屋里的丫鬟婆子也都上前阻拦。莫管事不多说话,谁拦捆谁,捆结实了丢外边去,等着发卖。
不大会儿功夫,就把寿春堂搬空了。冯老太太坐在地上大哭着咒骂。方嬷嬷早被提着去了前院。但等牙行来人,一并带走。
偌大的寿春堂只剩迎春。她是冯老太太买来的。
迎春扑倒在冯老太太身侧,哽咽着安慰,“您、您别生气……”
冯老太太扬手给了她一巴掌,厉声怒斥,“滚!”
……
内宅闹的鸡飞狗跳。 林梅恍若未闻。
胡老夫人使人叫来胡尚书,佟大夫人使人叫来佟祭酒。
韩氏与冯愈义绝虽是家事,却也不能马虎。有人从旁做个见证,以后谁都别想反悔。
林梅嘴上不说,心里非常理解,也乐见其成。冯愈为了认回奸生女,不惜做局设计韩延平。谁知道他有没有后招?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有胡尚书和佟祭酒在场,对冯愈有百害无一利,对他林梅可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
佟祭酒认真听罢佟大太太讲明前因后果,眉头深深蹙起,看向胡尚书,“这就是你拍着胸脯力荐给陛下的能吏?他……哪有点子人样了?”
胡尚书无语凝噎。又来了,又来了。老鲁老蓝老夏他们嘴碎就算了,怎么老佟也这样?胡老夫人面上带笑,“小冯惯会装相。不单是我们家老胡上当。您去赌坊瞧瞧有多少人押小冯,就知道他多会骗人了。”
泪眼婆娑的韩氏用帕子印印眼角。明珠告诉她少说话,多掉泪。不诉苦不道委屈。问就说全凭大人做主。
“把他发配到岭南采石去算了!看着就烦!”佟祭酒挑起眉梢,“不对!就不该把他放回来,刑部……”
要是陛下不发话,刑部能放冯愈?
佟大太太轻咳两声。别看公爹一把年纪,可还是少年心性。说那些有的没的干嘛?先把义绝的事办了成不?
他不说了还不行吗?佟祭酒瞥了佟大太太一眼,“我来写义绝书。”
文房早就准备好了。他写的又快又好。文辞优美,行文简练。将冯愈做出的那些腌臜事全都写了进去。
林梅读罢更加同情韩氏了。至于冯愈……
呵呵!他想提刀剁了他!
将其交给胡尚书。胡尚书看了又看,一边夸赞佟祭酒文采斐然,一边盖上私印。佟祭酒也戳了私印。但等林梅拿回去盖上官印存档即可。韩氏和冯愈的婚书也就作废了。
义绝无需冯愈到场。官老爷说了算。
如此,韩氏就再不是冯家妇。
“族谱一事,我去跟冯氏族长交涉。”林梅对韩氏道:“办妥后,我命人给你送信。”
韩氏谢了又谢。
做青天大老爷可不是那么容易的。林梅起身,正正头顶乌纱。再接再厉吧。帝京百姓都指望他了呢。
……
莫管事昂首挺胸在前,抬着嫁妆的鹿鸣山下人紧随其后。出得冯侍郎府,慢悠悠的走。边走边宣扬冯愈和纪氏做的那些“好事”。
帝京百姓震惊了。
冯侍郎竟是这样的冯侍郎?
他……真就不是个东西!
先前那些在冯愈身上押注,誓要让赌坊给个说法,聚在兴隆赌坊门前久久不肯散去的人们。纷纷垂下头,静默片刻,其中一位年轻书生腾地站起身,“道貌岸然,言行不一!我白话吉看错他了!”扭转身,对众人道:“你们也一定是因为相信冯侍郎为人才押得他赢。”
众人纷纷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