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期三天的活动说长不长，说短却也不短。
尤其对于张燕燕而言，可谓是度日如年。
其实李雅然也曾劝过她，如果真的难以承受，就索性放弃这次的活动。惹不起躲得起，人生在世，不必太过勉强自己。
可张燕燕却不愿服输。
“我倒要看看，他们两个人在一起之后，将如何相处？还有文驰再见到我，他又会如何面对？我并没有犯任何错误，凭什么是我躲着他们？要躲也应该是他们躲着我！”这就是张燕燕当时的原话。
尽管张燕燕嘴上仍在逞强，李雅然却知道，其实她无非是想多见文驰几面。
毕竟现在的他们已经分手了。假如活动结束，或许他们此生都再无见面的可能。
因此，李雅然并未继续劝阻。
但谁知道，张燕燕连最后一点小小的念想都落空了，因为接下来的两天，文驰和许硕从头到尾都不曾露面。这下张燕燕算是彻底死心了，她终于知道自己在文驰心里，从始至终都不曾占有一席之地。
好在张燕燕游戏当中的伴侣还算不错，即便张燕燕兴致缺缺，他也不曾多问。而张燕燕也非常敬业地和那人在镜头面前互相配合，为观看直播的观众演绎一对不熟的情侣。
用张燕燕的话来说，就是曾经沧海难为水。
假如她从未遇见过文驰，或许和游戏当中的伴侣交往，也不失为一个不错的选择。
而后的几日，李雅然并未过分关心张燕燕，因为她知道，其实张燕燕自和文驰交往的第一天起，就已经预设了分手的结局。
她的内心早已接受了这一切，只是没料到会以这样一种方式。
因此，时间自会治愈张燕燕心中的伤痛。
倒是李雅然自己，这几日都过得浑浑噩噩。
秦明月送来的文件令她心中对于范诗扬的怀疑如海浪般翻涌，加上劳伦斯欲盖弥彰的解释，李雅然内心对于范诗扬的信任，如风中残烛一般，早已摇摇欲坠。
加上这几天时间里，李雅然总是经历各种各样的梦境。在梦境之中，她有时处在游戏当中，有时却在现实里遭遇了另一个自己，并且被那个自己彻底杀死。
这种异常割裂的感觉，让李雅然感到身心俱疲，心烦意乱。
因此每当她从睡梦中醒来，她都必须适应一段时间，才能回想起自己真实的姓名，以及自己究竟身处何方。
白天的时候，李雅然会时不时走神，有时候明明是刚起床刷牙，可反应过来，却发现时间落在了一个小时之后。
有时候她坐在马桶上方便，却发现准备起身的时候，大腿已经僵硬到无法动弹。
现在的李雅然，已经变得越来越焦虑，并且越来越烦躁。
找不到任何缓解的方法，几乎走投无路的李雅然只得打电话向范诗扬求助。
范诗扬当然知道李雅然正在经历着什么，这正是他乐于见到的结果。只不过他没想到第一次的试验会对李雅然产生如此大的作用。
因此，当李雅然向他描述了近期混乱的梦境之后，范诗扬立即离开了公司，马不停蹄赶往李雅然的住处。
其实，并非第一次试验对李雅然的影响超出了预估，而是李雅然擅自登录游戏，又差点被游戏中的自己杀死，才造成李雅然脑中的乱象。
其实范诗扬对此也毫无办法，他只想加快改造进度，因此这为他提供了不大不小的契机。
在前往李雅然住处的路途中，范诗扬就已经和劳伦斯联系完毕，让他们随时待命，准备进行第二轮的植入。
当范诗扬见到面色苍白的李雅然之后，立即向她阐述了自己的猜测，即上一次进行意识复制时突然苏醒，导致大脑处理信息出现紊乱。
范诗扬据此劝说李雅然尽快进行联机，以便其大脑重新回到之前的状态。
尽管李雅然对范诗扬所言半信半疑，可她的确没有更好的办法。
为今之计，除了相信范诗扬，她别无他法。
因此，李雅然再次跟随范诗扬前往他的工作室中。
*
范诗扬在进行准备工作的时候，刻意让劳伦斯打来了视频电话，为的就是使李雅然放松心情。
即便李雅然不说，可范诗扬也能看出，她的眼中较之前多了几分防备。
此刻已经是动手的最佳时机了，否则今后他将更难寻到机会。
劳伦斯接到范诗扬的指令，极为耐心地与李雅然聊天。他甚至在给李雅然介绍了一些附近的美食，并极为自然地告诉李雅然，等她过来，自己一定要带她去感受一番火山口附近的餐厅。
劳伦斯极为自然的演技，替范诗扬在李雅然面前挣来了不少加分。
李雅然也因此相信，纵然范诗扬对自己有所隐瞒，可终究还是全心全意帮助自己，毕竟他从自己身上，根本得不到其他好处。
与范诗扬的沉稳内敛不同，劳伦斯此人具有一种独特的魅力，即使隔着屏幕，即使只是聊天，李雅然也能从他身上感受到他散发出的旺盛的生命力，以及他对于这个世界强烈的热爱。
这种魅力，让人不由自主便会被其吸引，深深沉浸在他所讲述的话题之中。
他告诉李雅然，他们之所以要进行这方面的研究，一是为了让像李雅然这样的人重获完整的感知，重新寻回对生活的信心，另一方面，他一直渴望助人类获得永生。
“你应该能想明白，如果有一天我们能突破神经传导的技术瓶颈，那我们就能为人类制造出永远不会患病的躯体。这对于人类而言，也就获得了某种程度的永生。”劳伦斯说得激昂，李雅然同样听得入迷。
“可如此一来，人类也就不是真正意义的人类了吧！”对此观点，李雅然自然抱有不同看法。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追求永生，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如此热爱生命。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这个法则放在任何时候都是受用的。况且我认为你们有一个观点需要纠正，那就是物种进化，不一定非得靠自然界来推动。存在即合理，人为的改变，未必就不是进化的必经之路。”劳伦斯试图说服李雅然。
可对于生命，李雅然素来都有自己的看法。毕竟她可是有过濒死经历的人。
“尽管我承认你们的想法非常超前，你们的目标也十分远大。可是我坚持我的观念，对于生命，总要抱有一定的敬畏。你们某种程度上来说，其实在试图造神。你们把自己当成可创造新物种的神了。如果你说的一切最终实现，那你们将面临一系列难以预料的问题，尤其是伦理和道德方面。”
“然，我承认你的顾虑有一定道理。可是造神有什么不好？难道你不想体会那种感觉？万物皆是我，我既是万物。你们中国不是总推崇那个什么，什么道法自然？”
听到这句话，李雅然不得不承认，劳伦斯的中文比她想象得要好，他对中国文化的了解，也较她认为的更加深入。
可他似乎走入了某种极端。
李雅然不经意地瞥了范诗扬一眼，思考着范诗扬在这件事情上，究竟持一种怎样的态度。
毕竟他们二人是挚友，是知己，能携手进行如此密切的研究，在某些观点上，必要达成一致。
不过通过这次谈话，李雅然也算从侧面印证了一点，那就是他们确实在进行许彦说得研究。但是他们的目的好像和许彦猜测的完全不同。
不远处的范诗扬始终都在电脑屏幕前指指点点，丝毫没有参与李雅然和劳伦斯聊天的意思。
李雅然也不便去打扰他，只能继续同劳伦斯争论。
他们二人你来我往，争得不可开交。
因为观点泾渭分明，他们谁都无法说服谁。
“在聊什么呢？我看你们俩激动得都快打起来了。”范诗扬终于完成了参数设置，他走到李雅然身边，示意她可以躺在仪器上了。
“扬，我喜欢和然交流。虽然我们的想法完全不一致，可她比我想象得更加智慧。她能带给我新的启发。”以前劳伦斯只能从范诗扬口中听得关于李雅然的只言片语，他没有想过，他们之间竟然还能进行如此酣畅淋漓的讨论。
“好了好了，此次交流到此结束。如果还有问题，你们下次继续。现在，我这里要开始进行数据传输了。”
听到这话，劳伦斯瞬间收敛住嘴角的笑意，立即调整至工作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