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后,
已经扩张成豪华木屋附近的一棵老树上,顾应枕着修好的凌风剑,眼覆白绫、叼着杂草,一脸怡然地躺在树干上晒太阳。
衣摆垂落在枝丫间,不时随着轻风舞动。
良久,他悠然摸出腰间的酒葫,吐掉杂草,咬开,嗅嗅,浓郁的药味儿扑鼻而来。
但,
“师姐到底掺了多少药啊……成假酒了都。”
吐槽完,顾应还是禁不住上脑的酒虫,小口饮着。
他那张颇显俊秀的面庞早不复先前的模样,已是棱角分明,完全长开了。
让人惆怅的是,身高没长……
顾应挪开唇边的酒葫,舔了舔嘴,试图从满腔的药味儿里边寻到那丝丝酒味。
半晌,望着手上的酒葫,顾应胃里一阵痉挛,于是他忙拧起别好,坐起身,拍打拍打被发绳束起的发丝,一脸无语,“越来越假了……”
总感觉师姐恨不得把他溺死在药里边儿……
不,可以把总感觉去掉的,师姐就是想把他溺死在妖里面!!
就在这时,树下传来一道温柔得不能再温柔的嗓音:“什么越来越假了?”
顾应先是一怔,随后一撑树干轻飘飘落在出声之人面前,一脸诚恳:“师姐你应该听错了。”
谈幼心臂弯上挎着一个花篮,瞥了一眼他唇边的酒渍后,摸出手绢上前替他擦拭掉,温声询问道:“顾师弟,你是想要右手能用,还是右手能用?”
闻言,顾应有些不解道:“此话怎讲?”
“我之前跟你说过了,手没好眼睛也好不了对吧?”
顾应猛点其头。
都是这破剑意害的!
谈幼心适时收起手绢,敛眉道:“如果只是治好你的手和眼睛,不难,难的是,如何让你的手使剑,这是一个漫长的疗程,起码得等你磨去你体内的剑意。”
这也是这两年谈幼心没再用改良过的医术、引梦术配以药材给顾应治疗的原因。
顾应感受一番体内磨得只剩充盈右手的剑意,悻悻然出声:“呃…,明白了。”
“走吧,今晚想吃什么?”
谈幼心转身抬手,摸了摸颔首靠过来求宠爱的白鹿。
顾应想了想,看了看前边儿不远处的河中流水,沉吟道:“不吃鱼成不?”
这里虽然风景怡然,但,食物种类亦是极少,即便有谈幼心种在木屋旁的些许菜地。
“噗~我还以为什么呢。”
谈幼心眉眼轻扬,自花篮中提起一个花环戴到白鹿脑袋上,后者顿时开心得手舞足蹈。
顾应不屑……嗯……
他眨了眨眼,嗅着扑面而来的香风,感受着脑袋上的同款花环,沉默了。
谈幼心后撤一步,上下打量了一番,呵呵笑着,“不错,挺好看。”
“师姐……”
顾应拖长了尾音,满是无奈。
“这可是我好不容易凑齐的蓝色花环,喜欢吗?”
顾应一怔,忙点头:“喜欢!”
谈幼心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笑得明媚而温柔,“行了,走,今晚吃路边撞死在木桩上的小兔子~”
哪有这么蠢的兔子……顾应歪了歪脑袋,心中腹诽着跟上谈幼心。
~
饭桌上,顾应大口一张,‘啊呜’一声把一整个兔腿塞进嘴里,味蕾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
谈幼心夹起一片青菜放到他的碗中,柔柔笑着看他狼吞虎咽。
白鹿头顶花环,匍匐在地闭目遐逸。
吃着吃着,顾应咽下肉,在思考许久后出声询问道:“师姐,你说救命之恩该怎么报啊?”
“嗯?”
谈幼心脑袋上竖起一个问号,旋即,眨了眨美眸,问:“救命之恩?”
顾应思索片刻,舀了一口饭,点点头,“嗯,还是两次。”
像是想到了什么,谈幼心忽地轻笑道:“如果对方长的难看呢,那就来世做牛做马。”
顾应不假思索,“那如果长得很好看呢!”
谈幼心柳眉动动,抚摸着匍匐在她身边的白鹿脑袋,点了点其上的花环,如实回答:“顾师弟你就以身相许吧。”
“哦,这样……”
顾应猛地一顿,白绫下的眸子都动了动,在谈幼心一脸揶揄的表情下轻咳咳,“师姐你憋瞎说,我只是问问,和我没什么关系。”
“对对对~”
然,谈幼心直接不走寻常路,柔荑托着光洁的下巴,微笑着图穷匕见:“这两年你在做梦的时候呢喃过两百五十次‘喜欢’或‘我喜欢你’,并且,眉心紧缩、左手虚抓,体内的法力流动……”
顾应越听越沉默……
见状,谈幼心不再调侃:“不错嘛,藏了两年才愿意跟师姐透露。”
“……没这回事,她…不喜欢我。”
谈幼心面色一滞,顿时一头雾水,而后,只见顾应唇角轻扬,似是在笑,低声道:“不过…‘她’喜欢过我,这就够了。”
闻言,谈幼心见顾应不愿多说,沉吟了一会儿后柔声道:“唔……虽然不太明白,不过顾师弟可要加油啊。”
“嗯……”
顾应继续埋头干饭。
“嘎吱~”
一袭黑金长袍的萧居奕推开门,头顶花环的人鹿二人组赫然映入眼帘。
贫道似乎来的不是时候……眼见两人一鹿同时看过来,萧居奕敛眉转身……
“萧师弟~”
萧居奕动作一顿,挺直的背脊莫名佝偻了下去。
片刻后,他顶着脑袋上黑白二色的花环,面无表情的干着饭。
~
夜晚,
顾应又爬到了树上,小口抿着酒,卸下白绫的眸子灰暗无比,不见丝毫亮光。
抿着抿着,他开始发愣,黑白的世界也跟着发愣,没有一点色彩。
不远的靠水之处,萧居奕不知从哪搬来了一块青石盘坐其上,闭目养神。
突然,
“铃铃铃~”
谈幼心用铃铛牵引白鹿而来,步伐轻盈,渐变的裙摆轻轻飘扬。
待行至二人中间时,愣神闭目的二人一齐看了过来,一者疑惑,一者淡然。
但谈幼心却没理会他们,而是侧坐在趴下的白鹿身上眺望明月。
不待顾应开口,她便朱唇微张,歌喉轻启,嗓音柔美动听:“嘲笑谁恃美扬威~”
“没了心如何相配~”
“盘铃声清脆,帷幕间灯火幽微,
我和你,最天生一对~”
顾应咬上葫塞,闭眸倾听。
萧居奕亦然,垂眸侧耳。
“没了你才算原罪~”
“没了心才好相配……”
唱着,她忽地起身踮足,抬起白晢的柔荑,被缠在腕上的铃铛轻响,迎月起舞,一如曾经的篝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