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身穿锦衣白白胖胖的官员,都是薛沉鱼他们的老熟人了。
海城县的典吏张丰、主簿王涛,县尉宋大平。
这些人平日在县衙里,都口口声声说着黎庶不易,施粥的时候还跟着劈柴提水呢。
天天跟他们一直吃着白粥就咸菜的,没成想,竟凑在这儿看戏吃肉喝酒呢。
三人在看见方瑞时,就知道自己事情败露了。
这一下看见了薛沉鱼,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那个什么诚王世子,还以为他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没成想,他是在这儿等着呢。
看这三位垂头丧气的宛如丧家犬,薛沉鱼笑了下,“麻烦方瑞小哥将他们送回去交给世子吧。”
“是。”
方瑞一个多余的话也没有说,不但把典吏张丰、主簿王涛,县尉宋大平伞人绑走,连戏院掌柜、伙计等人也都一并带走了。
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薛沉鱼摸了摸下巴,不禁想到:之前她在路上捉了伏击刺杀的匪徒,后面还有几十号山匪,全都关进了县衙大劳。
如今再来这一群人,县衙的牢房,怕是要关不下了吧?
不对,她担心这些做什么?
诚王世子那人脑子活泛,自然会有办法解决的。
“姑娘,咱们是回么?”夏荷意犹未尽的卷着自己的鞭子。
看样子,刚刚没能抽典吏张丰、主簿王涛,县尉宋大平那几个几鞭子,她心里有点不得劲啊。
薛沉鱼说道:“玉梅这会儿应该在隆升客栈找我掉了的耳坠呢,咱们回去接接她呗。”
姑娘掉耳坠了?玉竹一下没反应过来。
夏荷也有点滞后:姑娘今个儿出门戴耳坠了?而且玉梅也没有跟她们一道啊。
不过,姑娘说的,总归是有道理的。
薛沉鱼就这么在戏院大闹了一场,兵不血刃地给司徒祯贡献了三个表里不一的贪赃枉法小官。
然后挥一挥衣袖离开,不带走一片云彩。
“掉头,回去隆升客栈接人。”薛沉鱼吩咐道。
也许有人会问,他们吃酒喝肉能有什么错?
在这个节点还能有闲钱,偷偷包下戏院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人,是只吃酒喝肉这么简单么?
饥荒这么久了,他们的酒肉又都的从何而来的?
当真能经得起查验,又何须遮遮掩掩的躲起来?……
而且薛沉鱼也一直在想一件事。
主簿本就是县令自带的师爷,是为了监督县丞之用,负责书面和文书的东西。
如今县令失踪,县丞也因为被“撵走”而不知所踪,反倒是让他这个小小主簿为所欲为了。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是巧合?
单一件也许是巧合,但所有的事情都凑在一起的时候,就不可能是巧合了。
马车走得快,很快便到了隆升客栈。
薛沉鱼她们还没下车,便听见了客栈里传出的吵吵嚷嚷的声音。
似乎是男男女----女在吵架。
夏荷练过武的,耳力要好一些,一下就听出了熟悉的声音,“姑娘,是玉梅。”
薛沉鱼顿了下。
夏荷又道,“她跟那个郑先生吵起来了。”
刚从这隆升客栈离开不久,夏荷自然会记得郑多奇的声音。
薛沉鱼便吩咐道:“你手脚快,上去看看是怎么回事,绝不能让玉梅受了欺负。”
“是。”夏荷提着鞭子跃跃欲试。
玉竹看了都有点害怕:夏荷这兴奋的模样,简直像是要去干点见血的事。
“咱们也去瞧瞧。”薛沉鱼说道。
玉竹忙不迭先下了车,再扶薛沉鱼下车。
楼上。
玉梅手里拿着一个耳坠,冷笑着盯着郑多奇,“我只是替我家姑娘回来寻耳坠的,郑先生不要自讨没趣。”
郑多奇怒道:“我看是你分明没事找事。我这屋里何时藏匿过你家姑娘的什么耳坠?一部分青红皂白的就闯进了,我还没报官抓你,你反倒恐吓于我。”
“既如此,那就把掌柜的叫过来,最好是去县衙报个官,让他们来评评理。看看你这小丫头说的都叫什么道理?”
玉梅“嗤”了一声,“不愧是个教书先生,张口闭口的就是大道理,还要报官呢,怎么,你是觉得抬出官府就能压我么?”
“在你屋里找到的这耳坠,难不成是我凭空变出来的?”
“胡搅蛮缠,多说无益!”郑多奇气得一甩袖子,便大喊着黄掌柜。
黄掌柜的也头疼着呢。
前头刚走的那位薛大姑娘还提醒他,郑先生这店怕是住不下去了,因为他没钱住店了。
他还以为那薛姑娘是开玩笑的呢,谁知道他们前脚刚走,后脚就来了个小姑娘,说是替她们家姑娘寻耳坠来了,便闹出这么个事情。
明明也没什么事的,怎么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就吵起来了?
这时,夏荷三步并作两步地上了楼,黄掌柜就跟看见了救星似的,“这个姑娘,你认不认识前面那个小姑娘?”
黄掌柜指的是拿着耳坠站在郑多奇门口的玉梅。
“认识啊。”夏荷理所当然地点点头,“她是回来替我家姑娘寻耳坠的。”
寻,寻耳坠?
黄掌柜寻思,之前那薛姑娘来,不是就带了两个丫鬟么,何时多了那么一个小姑娘?
可没等他想明白,却见,玉梅看见了夏荷,之前还一脸不耐烦,随即就是一张笑脸。
“夏荷姐姐!”然后小跑着过来了。
夏荷伸手便接住了她,“是不是受欺负了?我在楼下就听见那个白吃白喝的郑多奇拿什么官府压你了?”
玉梅冲她摇摇头,“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一个酸腐书生怕了,估摸着是屋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才死活不让我进去。”
郑多奇走出门口,正好听见了这句,当即怒道:“说话要有证据,你这么胡说八道,我可以告你诽谤。”
“略略略。”玉梅扭头冲他翻了个白眼,抱着夏荷的胳膊道,“姑娘的耳坠子找到了,但这位郑先生说我闯入他屋子,弄坏了他的东西,所以还是通知官府,好好检查一番吧。”
话音未落,薛沉鱼清凌凌的声音也紧跟其后,“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夏荷,方瑞小哥他们应当还没走远,你去追一下,让他们过来一趟吧。既然郑先生觉得是我们家玉梅闯入他的地方,怕有损他的财务,自然要好好找找看有没有少才好。”
“是,姑娘。”
夏荷二话不说就捏着鞭子下了楼。
然后,片刻的功夫,便带着方瑞一行人上楼了。
方瑞和薛沉鱼对视了一眼,然后尴尬地右手捏拳抵在唇边咳了咳。
“……那个,我方才还有事想问问薛大姑娘,没想到看见薛大姑娘进了客栈,便跟过来了。”
“那可真是巧了呢。”薛沉鱼面不改色地说道。
实际上只有她自己知道,忍得多辛苦才没有笑出声。
痕迹太重了。
傻子都能看出来这是他们联手演的一出戏了。
不过又如何呢?
方瑞说道:“夏荷姑娘说的我们都知道了。”说着,便看向郑多奇,“郑先生,得罪了。”
然后手一挥,身后带的衙役鱼贯涌进隆升客栈的天字一号房。
郑多奇到这会儿才反应过来:今个儿从头到尾就是针对他而设计的一出戏啊,为的是找到他屋里藏匿的东西。
环环相扣。
但他这会儿才反应过来,也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