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马车,贺吉祥还有些心绪难平。
本以为再遇到贺家人她会恨死了,但如今一看不是,她是觉得恶心。
“夫人,您莫气了。”玉梨安抚道,“要不咱们去侯府,找姑娘说说?”
“这倒是个好主意。”贺吉祥听说要去见薛沉鱼,心情一下都好了不少。
之前的贺吉祥可以说是有意避着贺家人走的,加上她那时候只是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便是在锦衣阁做事,也是两点一线,上工去锦衣阁,下工就回侯府。
也没什么机会跟季敏柔这种人碰上。
没想到,她成亲后带着丫鬟出来散步买东西,竟就被季敏柔遇上了。
有了玉梨的建议,她便吩咐马车往侯府去。
而季敏柔原本是要酒坊的,但遇见贺吉祥,她还成了亲,更说了断亲书的事,她便赶紧回府见刘氏了。
季敏柔向来是把别人说的极坏,委屈的都是自己,刘氏乍一听还没反应过来。
直到她提到断亲书。
“你确定她说的是,大郎跟她签了断亲书的?”刘氏激动道。
季敏柔忙点头。
小草早就被刘氏给支开了,但这会儿她也没走,在外面听着呢。
刘氏有些懵了,之前大郎明明跟她说的是,他找了道士算过,贺吉祥八字跟她不合,若是让贺吉祥继续留在家里,对她不好。
她原本就讨厌这个妾生的庶女,贺吉祥的存在就是对她贺家主母尊严最大的挑衅,所以贺敏之说要把贺敏之送到寺庙修行,她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没想到。
他居然偷偷瞒着所有人,跟那个下贱的庶女签了断亲书!
“这件事我得去找大郎求证一下,不能信了他们的一面之词。”刘氏说得果决,手却在抖。
这件事看似只是一纸断亲书,却又不仅仅是一纸断亲书。
她怕的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贺敏之嘴里就没有一句实话了。
所以,哪怕前天刚去看了贺敏之,刘氏还是再次花了钱打点,进京兆府大牢探视。
主要还是求证这一纸断亲书的事。
刘氏把季敏柔在街上遇到贺吉祥的事说了,说她如今嫁了人,有丫鬟和妈妈前呼后拥的,看起来十分气派。
“可她怎么可能绕过家里私自嫁人?她不是在寺庙修行么?”
贺敏之先是一愣,随之装傻,“嫁人?不可能,她怎么可能嫁人?就她那副丢人现眼的德行,出了贺家门连东西南北都分不清楚,她能干什么,肯定是柔儿认错人了。”
认错人能知道柔儿跟他的那些事么?
刘氏根本不信他的话了,“那断亲书呢?柔儿说,她亲口说你跟她签了断亲书,是你亲笔签字画押的。你要如何解释?”
“断亲,书?”贺敏之好似想起很遥远的事。
当时他是跟那下贱丫头签了断亲书,可那时候不是为了跟薛沉鱼借钱嘛。
要不是为了从薛沉鱼手里要钱,她也不至于……
等等。
“贺吉祥那下贱胚子,竟然跟薛沉鱼联合起来骗我,好啊,别让我找到她,否则我要她的命!”贺敏之愤愤不平,捏着拳头满眼杀气,真像是要找人拼命的。
刘氏也回过神来了,“所以,断亲书是真的?你真的,让那个庶女光明正大的脱离贺家了?!”
“母亲,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薛沉鱼那贱人给我挖的坑!是薛沉鱼,是她……”
刘氏难以置信的瞪着他,“蠢货!愚不可及!我一世精明,怎么会生了你这么个愚不可及的蠢东西!”
她当年能弄死那贱人,当然也能弄死那贱人的女儿!她留着那贱人的女儿是做什么的?当然是要那贱人九泉之下也不得安宁!
那贱人的女儿,她原本都给她规划好了将来了,她要那个下贱庶女为她那贱人姨娘赎罪的。
让他们家生生世世都去给人做妾做小才能解她心头之恨啊!
如今轻易就让贺吉祥脱离了贺家,那她的这口气怎么出,她的怒火谁来平?
刘氏有一肚子的不甘和愤懑,当下就把给贺敏之带来的药倒了一地,拽着黄妈妈出了大牢。
她疾步出了京兆府,还没来得及上马车,便气急攻心的呕出一口血来。
随即当场昏厥。
黄妈妈只能把人先弄回去,又是跑前跑后的让人请大夫。
刘氏这一下倒是没被气死,可精气神也彻底没了,病了一场,整日里卧床不起,连话都不大能说出来了。
府里就剩小草是名正言顺的管家人了。
于是,管家权便落到了她手上。
小草管家,季敏柔想争,因为她费尽心思的就是为了这么一日,可小草起码还有个姨娘的身份,她却只是个客居的表姑娘。
加上孩子月份慢慢大了,她越发的力不从心了。
一直憋着要争一口气,南方旱灾的消息便传来了。
家家户户都在买米囤粮,盛京的粮价疯狂上涨,季敏柔的机会便来了。
她先前囤了许多的粮食,这一下便让她钻到空子了。
米价涨到一百文,各家米行都开始限量出售了。
季敏柔瞅着这个当口,直接让酒坊的张管事在门口竖起卖粮的牌子。
张管事起初是不同意的,甚至还劝告她,“朝廷已经开始筹备赈灾,如此行事太过冒险,怕是要招来祸事。”
季敏柔不以为然的冷笑道,“别忘了你只是个下人,什么时候轮得到你做我这个主子的主?让你做你就做,你不做有的是人做。”
张管事也没了办法,高声道,“诸位做个见证,此事是季夫人一意孤行,张某迫不得已,来日若上了公堂,诸位都是见证。”
“好!”
季敏柔翻了个白眼,不以为意。
张管事也麻利的按照她的吩咐,把牌子挂了出去,一斗一百五十文。
很快便涌来大批购粮的人,尽管有人抱怨着贵,但还是有人咬咬牙买了,边付钱边骂娘。
“坐地起价,这些人太坏了!”
“这些黑心的商贾,就不怕拿着这些黑心钱,生孩子没屁眼?!”
张管事站在门口逢人骂便卑躬屈膝的给人作揖,“对不住,实在是对不住。我们也是都是拿东家工钱的,不这么挂牌子,我们也得回家喝西北风。。”
众人看着张管事如此,大多数也都骂不起来了,谁还不是领着东家那几个子儿养家糊口的。
不过也还是有人骂,但终归是少了,多数都是骂背后黑心的东家。
季敏柔在家里坐着,喷嚏也是打个没完的。
……
她的这些作死举措,很快便有人传到薛沉鱼耳中。
薛沉鱼听完,也只是淡定的呷了口茶,说道,“让她作死去,有她哭的时候。”
带来消息的玉梅盘腿坐在地上,说道:“城中不少粮行都是这么干的,到时候怕也是法不责众吧。”
自从薛沉鱼知道她跟诚王世子的关系之后,她如今是越发没有拘束了。
“法不责众不是这么用的。”薛沉鱼拢了拢薄衫,外面吹来一阵凉风,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玉竹赶紧拿了一件厚一点的衣裳给她披上,“姑娘,九月了,天色转凉,您可不能疏忽了保暖。”
随着八月的暑气消退,屋里已经撤去了冰,如今起风的时候甚至会感觉到丝丝凉意了。
薛沉鱼点点头,微笑道:“好,我不会让自己生病,给你们添麻烦的。”
“姑娘这是说的什么话?照顾你是我们本分的事。”玉竹噘着嘴道,“但若是生病了,吃药不是姑娘自己难受么?”
薛沉鱼眨眨眼,老实巴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