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观里的观主在今天一早就下山游历去了。
观里的事交给了安禾与他的两位同门师兄管。
这会儿听见了黄梦娇所说的话,安禾有些不爽的两手叉腰。
“什么叫我们灵山有古怪?他分明是受九大峰里那奇怪的叫声所影响的。”
面对路辰钧追究的冷沉目光,安禾有些害怕地缩了下脖子。
他刚才还洪亮的声音渐渐变小。
“依我看,卓哥心里可能藏着什么重要的事……梦魇这种东西,你心里的执念越是强,它也就会随之变强。一般的普通人只为小事所困,所以梦魇发挥也有限。”
路辰钧沉默地看向卓倾华安静沉睡的脸,不禁回想起上一世的一些恩怨纠葛。
难道说,跟从前有关?
体修少年凌洋发问:“有什么解法吗?这梦魇总不能来得无缘无故吧?”
安禾上手摸着卓倾华的衣服,解释道:“当然不会来得无故,一定是有人招来的,还需要一个引子……”
“什么引子?”路辰钧追问。
“要看卓哥有没有收到过什么奇怪的东西?或者属于他的东西有没有被人动过手脚?”
翻了半天也找不出所以然。
那位盘核桃的江先生目光从路辰钧的身上扫过,这位见多识广的中年男人忽然压低了声音问他:“敢问路老板今天身上可有置换什么新物件?”
问得还是比较讲究的。
但即便没明着问,屋子里其他人还是齐齐地将目光投到了路辰钧的身上。
眼里写着:原来你也算卓倾华的“东西”啊?
这样奇异的感觉让路辰钧心情还是挺微妙的。
他扯开戏服的领子回忆道:“我今天做妆造,戏服换了,头发换了,还有……”
罗威眼尖得很,他盯着路辰钧腰上的挂穗,问道:“你的定妆照里没有这个配饰,这是后来加的吗?”
他这么一提醒,路辰钧终于想起来了。
挂穗解下来,路辰钧拿给众人看。
“这是和我搭戏的那个演员骆子言给我的,说是保佑平安。但我看上面的铜钱很奇怪,还刻了怪异的图案。”
几人一眼就看出这是玄门的东西,个个都露出或鄙夷或厌恶的表情。
“那八成就是那小子没跑了。”
江先生把核桃捏得嘎吱作响,一向和善的笑也在此刻变得有些阴恻恻的。
“这个破协会一天到晚不干人事,居然敢对你这个普通人下手——”
话说到这儿,江先生又觉得不对劲。
他打量着路辰钧,眉头微皱:“不对啊,这东西是给你,被梦魇缠上的人应该是你才对。”
路辰钧回想片刻,从层层压着的戏服里面挑出了卓倾华给他画的符。
“我家宝贝给我的,说是这个能给我挡灾。”
他之前也有戴,但这个是卓倾华在昨晚睡前才给他的新符,千叮咛万嘱咐一定不能离身,最好拍戏的时候也戴着。
路辰钧疼他疼得要命,又耳根子软,自然什么话都能听得进去。
简单的纸,简单的朱砂。
当带有折痕的符纸展开的时候,在场几个玄门道门的人都看得挪不开眼了。
尤其是江先生,眼里都冒出了精光。
“好厉害的手笔!路老板,这符当真是卓先生画的?这、这没个几百年的道行哪里能弄得出这等好东西?”
“他看着和我一般的年纪,怎么手头上笔走龙蛇的能耐比我还强?”
程鹤摸头,百思不得其解。
看出了他们眼里的垂涎,路辰钧眼疾手快地将那符又拿回来,小心翼翼地顺着折痕叠好,放回红绳上挂的小红布包里。
“先想办法救人。”路辰钧说:“你们若是能让小卓醒来,他愿意答谢你们,自然也会送你们同样的符。”
说着,路辰钧顿了顿,耐不住心底的好奇,问江先生。
“这符,有什么作用?”
他多少也拍过类似的古偶仙侠剧,知道不同的符有着不同的作用。
路辰钧昨晚戴上平安符的时候,以为它最多也就是有点辟邪效用,哪里能想到它会救自己一命?
只见这几人脸上都露出了微妙神色。
江先生更是一副姨母笑。
“你们一定对彼此非常重要吧?这符是转运的,你身上所遭遇的一切灾厄,都会由他为你抵挡。”
“这世间所有人都希望自己能够找到那个与自己般配到严丝合缝的伴侣,尤其是玄门中人对道侣的挑选更为苛刻。而你,已经找到了和自己适配的最佳人选。”
没有谁,能够像卓倾华这样能毫无保留地爱他了。
从江不算的口中听出了言下之意,路辰钧只感觉自己的心口、胸腔都涌着一股酸涩。
喉咙发涩,艰难地吞咽着。
从未像现在这样有着强烈想要落泪的欲望。
路辰钧忍着内心喷薄而出的炽烈情感,用很轻的力道极其克制地握住卓倾华的手。
“罗威,把骆子言找来。他如果敢不认的话,我就把他那个什么破协会破师门都给拆成一堆破烂!”
虽然罗威感觉骆子言留在这儿让他们明着逮的可能性不大,但他还是给安禾江不算几人使了个眼神,一起去找骆子言的下落。
不出所料,整个道观里都找不到他的人影。
听了几位尽职“保镖”的汇报,罗威并没有急着去找路辰钧说明结果。
因为跑得出了汗,罗威将外套脱掉搭在臂弯里,慢条斯理地踱步在刚清扫不久后的道观门口。
这里是之前设的实景片场,因为没了演员拍戏,这会儿已经闲置了。
架设的机位虽然还保留着,但是摄像机却要么已经关了,要么收回了设备包里。
罗威站在袁导蹲坐的台阶前,居高临下。
见袁导手里夹着一支烟,他便从裤子口袋取出了打火机,准备给他点烟。
袁导却婉拒了他的好意。
“山上风大,烟是点不着的。”
“您放心,这是防风打火机。”
罗威骨节分明的手指伸展开,用修长的中指从鼻梁上推了下眼镜。
“帮着骆家的人算计乘风集团的公子?袁导,怎么突然想不开了呢?以后打算带着全家都喝西北风吗?”
袁导的肩膀被他握住,五指慢慢掐紧。
金丝边眼镜的镜片上闪过一道反射太阳的光亮,镜片之下,是野兽盯上猎物的冷漠。
袁导心中一惊,暗暗道:不愧是路明修选中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