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前。
巫羽专心致志地捣鼓着自己的小蛊虫,冷不丁听见一旁床上的人发出一声痛苦呻吟,扭头看过去,才发现是轩辕泽醒了。
她有些愣:“王爷,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不是去接和亲郡主的吗?”
她看一边问,一边起身,仔细看了看轩辕泽身上。
其实,替身蛊她都没琢磨明白,就被逍遥王逼着用了他和八百精兵的身上,这种失传了许久的蛊,必定是有极强的后遗症的,比如身体会溃烂、腐败、人的记忆、性情会大变等等。
果然,那些从前用秘药浸泡后痊愈的伤疤,又出现了,不仅如此,面积还增加了许多,看上去有些可怖。
轩辕泽没有睁开眼,只是猛地起身,“哇”地往旁边吐了一口漆黑的血。
这是身体在这段时间内排出的淤血,巫羽没被这口血吓到,倒是被他的表情吓到了。
他睁开眼,一对猩红的眸子直视前方,面无表情的样子像是能吃人。
这模样一看就知道是情场失意,巫羽往后退了一步,看热闹不嫌事大,道:
“王爷,我就说吧,您这样是讨不了女孩子欢心的,即便手段正当,师出有名,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强求不来。”
她是过来人,很同情逍遥王。
但是他俩有本质区别,巫羽自己是早就看开了,无所谓,但是瞧轩辕王这个固执的样子,怕是要跌许多跟头才能醒悟。
“多的话我也不说了,省的你听了生气,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啊。”
话音刚落,榻上的男人薄唇吐出一个字:“滚。”
巫羽二话不说,迅速收拾东西跑了,滚就滚。
沉浸在一片阴影中的男人默默想着,看来所有迂回的法子都没有用。
被赶出来的巫羽再次遇到了一个熟人,任舜。
与轩辕泽不同的是,他的替身蛊之上还多加了一道催眠术,能让他暂时忘记自己从前的记忆,只记得巫羽给他催眠的记忆。
巫羽向他晃了晃手:“任舜?你知道我是谁吗?”
催眠记忆中可没有巫羽的部分,她不确定现在的任舜有没有想起来。
“滚。”满脸冷意的少年僵硬地转动眼球,盯着她。
得了,看来是想起来了,又喊自己滚,巫羽抱着东西继续跑了。
这两个人一个比一个莫名其妙,她帮忙都不收工钱,一个个地倒像是她欠他们的,越国落到这两个疯子手上迟早得完。
不对,巫羽停下了脚步。
她抬起脚,看了一眼自己黏腻猩红的鞋底,继而回头——
长长的皇宫甬道上,黑衣少年精瘦高挑,背在身后的手握着一把带血的长刀,鲜红的血液淋漓了一路。
再往前看,越国皇宫的守卫宫人几乎死了一路,每隔几步就是一具还温热着的尸体。
巫羽惊起了一胳膊的鸡皮疙瘩,她刚才怎么完全没有注意!
年轻的少祭司抱起自己的小包袱拔腿就跑,不敢在这吓人的皇宫里多待一刻!
齐军军营。
主战还是主贺,还是先休养生息,一群将领争执了大半天还是没有结论,齐隽也只是沉默着,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这显然不是商议一次就可以决定的事情。
齐玉璇亲自端着药进来,就看见他坐在长案后,由身边的亲卫翻开那些八百里加急来的奏折。
她进来的动静不小,亲卫第一时间垂首行礼,然后退到了一旁。
太子该喝药了,看奏折自然暂停。
齐隽看了一眼他,吩咐道:“你先出去,等孤传唤。”
亲卫立刻应声出去了。
营帐之中只剩下两人。
齐玉璇将药碗放在桌上,想了想,又重新端起来,“表哥将人喊出去了,意思是让我喂你喝药么?”
嘴上这么说,她的手已经舀了一勺子药,递到了齐隽的嘴唇边。
齐隽就着她的手喝下,被汤药苦味刺激地微微动了动眉峰。
他都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喝过药了。
从小就开始习武锻炼,他的身子比一般武将都要强悍,平日里连个风寒感冒都极少得过,偶尔因为处理政务有些疲惫劳累了,也是小憩一会儿就能精神抖擞。
如今托这一双手臂受伤的福,竟然亲身体验了一次心爱的小姑娘喂药。
看齐隽一口咽下,齐玉璇才会舀下一勺,动作也有些慢,力求稳当,可不能喝个药都将洒在太子的衣裳上,等会儿亲卫进来了笑话。
只是,这一勺一勺药,对于齐隽来说实在有些煎熬。
要他说,他真想直接端起碗一饮而尽,那苦涩味也不会在口中残存太久,可别说他如今做不到,即便能做到,有小姑娘亲手喂药,他只希望这碗药喝得慢一些,再慢一些。
慢到他能看够对方眼神中的心疼。
“伤口还疼吗?”齐玉璇喂完最后一勺,下意识掏出自己的帕子给齐隽摁了摁嘴角。
才说完,齐玉璇就怔住了,她看着手里的帕子,有些窘迫地缩了缩手。
她也是给长公主喂药习惯了,竟然直接用了自己的帕子……
希望齐隽没注意这个。
座椅上的年轻太子勾了勾唇角,眼神中却流露出一抹痛苦之色:
“疼,太疼了,喝了药不知为何比方才还疼。”
齐隽深知自己的皮相漂亮,小时候装作委屈博取夫子同情的时候经常用这一招,虽然后来年纪渐长他也不会如此了。
齐玉璇是第一次见他这幅样子,剑眉露出一个微微向下的弧度,那双灿若星子的眼睛里似乎有水雾,看上去很有几分楚楚可怜。
她有些没反应过来齐隽可能是在故意示弱,想了想还是决定去喊老大夫来看看。
“表哥你稍坐,我这就去喊大夫来。”她说完就准备去喊人。
齐隽立刻道:“不用,你给我吹吹就好了。”
齐玉璇脚步一顿,面露狐疑地看向他,“你骗我?!”
她有些生气,哪儿有人拿自己的伤痛开玩笑的?
这么想着,她上前一步,端起碗就要走。
齐隽一愣,手臂无意识地动了动想去拉她,这么一牵扯,立刻疼得他轻轻“嘶”了一声。
听见声音,齐玉璇终究还是停了下来,不过目光依旧质问。
齐隽:“……没有,方才是真的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