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手脚不净，如今我师妹断你手掌，可有异议？”
许小黑拦着想要将对方性命取下的小师妹，淡淡的望向痛得蜷缩在地的掌柜。
那掌柜知道大乾另有武夫法，一番追查下来，确实是自己理亏，所以只消点头，完全不敢二话：
“大侠说的是，都赖我被贪痴迷了心魄，如今已是知错，再也不敢了！”
后头几个伙计也连忙跪地求饶，头更是磕得船板框框响：
“大侠饶命，我们都只是混口饭吃。”
“哼！”李嫣然冷哼了声：“谁不是混饭吃，就你们能抢人家东西？”
许小黑和夏草忽地回想起来洞天里的幕幕，默默瞥了她一眼。
小师妹倒也知道两人的意思，只是尴尬笑了笑，随后继续气势汹汹的看向那掌柜：
“总之，你们既是犯了错，除了惩罚，还得好好道歉吧？”
几人对视了一眼，最后还是那掌柜率先朝着她拜了拜：
“几位贵客在船上的花销，我都全包了如何？”
见此，李嫣然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比起直接将对方杀了，这般结果反而是最好的。
毕竟这船队虽是商行的所有物，但至少现在是掌柜的说了算。
此番过后，几人在船上的日子可谓是舒坦多了。
不仅换了间最上等的厢房，而且就连楼船里的吃食也不需要花半分银两……
说来。
这楼船隶属的商行，好像叫做什么“万路通”？
其主要的营收还是靠船运货物，载人只是顺便，所以才不需要花费多少银两。
只不过，按照那掌柜的说法，万路通的其他货船，其实不会搭建这么高的厢楼。
就连昂贵的马匹粮草，其实也都是掌柜自己的主意。
也就是说，这商行其实不黑，黑的单纯是这个掌柜。
而这掌柜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人物，其实也就管着这么一艘船，和其他隶属于万路通的掌船是同一类人。
唯独不同的是，这小老儿在上头有些关系，才能单独在港口那里开个商铺，专门招揽自己那艘船的生意。
其他小生意基本都是自己做自己的，要么直接在船上吆喝，要么就是自己人的小摊介绍。
而大商行才会在周围盘个楼下来打招牌，那儿的掌柜，都统筹着好几甚至数十艘大大小小的船。
说来也巧。
原先许小黑几人都是打算先去那些大商行里看看。
中途反倒是小师妹忽然想要行个方便，便就近借用了这掌柜店里的茅房，才有了之后的故事。
随着楼船行进了几天。
李嫣然在酒足饭饱之后，忽的回想起初次上船的景象，向许小黑问起了大乾的律法：
“小师兄，这江湖武夫有此特权，朝廷就不怕百姓怨怪吗？”
她在遇着许小黑之前，倒是自认自己熟读大乾律法。
却不曾想大乾竟是对江湖还有另外的发条，足足叫她开了眼。
“倒也不是，江湖武夫的特权，在于这些江湖武夫必须有理。”
许小黑轻轻抿茶：
“武夫之间相互搏杀，朝廷不会管，但武夫若是随意杀害平民，那自然也会受到应受的惩罚……
那掌柜便是知道，他们倾吞我们的钱财在前，只要我们不直接取他的性命，那要怎么惩处他们，自然是咱们说了算。”
“怪不得那人能当上掌柜。”
李嫣然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若是换个人来，许是要掉脑袋了吧？”
“……”
如今的小师妹已经杀人不眨眼了吗？
许小黑没有回答，只是轻轻勾了勾嘴角，随后朝向另一侧：
“夏草，一会你帮我去要些桂花糕，我有点想吃了。”
夏草连忙记下，随后点头称是。
可就在这个时候，那断了手的掌柜忽然来了食堂，一进来便东张西望，好似在找什么人。
他目光掠过了许小黑一行人好几次，看了许久才将几人认出，连忙屁颠屁颠的小跑了过来：
“大侠，可算找着你们了。”
许小黑眉头一挑：“何事？”
一旁的小师妹也有些好奇的凑了过来，就是瞧向掌柜的目光有些不善，看得对方心底发毛。
他生怕另一个手掌也被这小妮子砍下，连忙开口：
“我也不知何事，只知道商行那里来了人，说是要找你……”
“你将我们的事情告诉上面了？”李嫣然神色更是不悦了。
自家小师兄最不喜麻烦了，先前还觉得这掌柜精明了，却不想这般没有眼力见！
“我哪敢说啊？”
那掌柜却是摇头：“我只知咱们商行的船也靠了过来，如今叫停了咱们这艘船，便是等着您过去一趟呢……
来的那人报的清清楚楚，“许陌”二字我可是听见了，且说了你身边跟着两个妮子，应当不会有错。”
听对方这么说，几人齐齐皱起了眉头。
虽说感觉对方来者不善，但许小黑却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哪里和这万路通商行扯上关系了。
那掌柜瞧着许小黑思索，完全不敢开口催促，只是默默的站在一旁，等待许小黑回应。
小师妹的眸子咕噜噜转了几圈，忽地凑到了许小黑的耳边：
“小师兄，莫不是千金坊的……”
许小黑只是拧着眉头，过了半晌，随后淡淡抿嘴。
“有些可能，但对方唤的是我的化名，又不像是千金坊的人……”
他摇摇头，随即站起了身来：“无碍，反正闲来无事，那便瞧上一瞧，看看对方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前半句自然是小声说予小师妹听的，而后半句嘛，便是示意掌柜的带路了。
他只是个凡人，没什么耳力，所以只听见了许小黑后面那句话，当即会意：
“好嘞好嘞，大侠，我这就给你们带路！”
瞧着对方走在了前头，许小黑便立马带着两个小妮子跟了上去。
不多时，几人便被掌柜的领着到了先前停放着马车的船舱。
这儿有一处门板可以从里面打开，朝外放下。
而随着这门板打开之后，几人便感觉到一股迎面而来的江风，吹得人心旷神怡。
再往外看去，便能瞧见另一艘更大的楼船。
那楼船的装潢要比自己如今搭乘这艘要气派得多了，如此近的距离，抬头望去，好像天日都被对方遮住了一般。
瞧着这一幕，李嫣然下意识便问出了声：“你不是说你们商行的货船都不高的么？”
“诶，这不是货船，而是万路通行商的客船……
这可是万路通的招牌——‘有缘路路通，财福广广进’，相当于水上的总府，自然要气派的多。”
话是这么说。
可对于小师妹和夏草来说，比起这高耸的楼船，还是这江面更要惹眼好看。
那涛涛的江水随着风吹拍打出阵阵声响，时不时还有些鱼儿跃出江面，看得两个小妮子不由欢快。
而李嫣然望着望着，低头看向了脚底的木板，感受到偶偶沾到自己手背的浪花，便又啧啧称奇：
“你们这块木板这般结实，应当要花费不少银两吧？”
那掌柜一下就来了兴致：
“哪是——咱们这是专门用来给不同货船之间人员行走、换运货物的，承重自然没得说！”
他一边说着，一边朝着天空招手。
李嫣然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便见一个被铁链拴着，好似巨大篮子一般的影子缓慢的降下。
一直到这“篮子”落在几人的面前，小师妹才默默点头：
“你们商行倒是有些脑子……若是换乘都要去港口停靠，也确实麻烦的很。”
“是啊……而咱们船工的登船方式又太过危险，所以便想出了这等法子。”
掌柜搓着手掌笑眯眯开口，好似全然忘记了自己的手掌是被眼前这小妮子砍下的：
“大侠，还有两位女侠，还请乘上这‘登天梯’吧。”
李嫣然点点头，正欲踏上去的时候，却忽然被许小黑拉住了胳膊：
“小师兄？”
许小黑轻轻抬手，示意她不用着急，随后扭头朝向掌柜：“你不一起上去吗？”
掌柜只是挠挠头，尴尬的笑了笑i：
“我这货船还得将东西准时送到地方，所以将你们送过去之后，便会直接开走……”
“？”
许小黑眉头一挑，而被他抓着胳膊的小师妹立马就不乐意了：“那咱们的马车呢？”
这马车可比一般的货物要大得多了，怎么想也不可能通过这木板运到另一艘船上。
那掌柜好像早有预料，连忙开口：
“噢，这个好说，等到了下个港口，我便将它安放到它们那虎门镖局里头，到时候大侠女侠直接去取便行。”
“这般安排倒是妥当……但到底还是有些麻烦啊……”
许小黑啧嘴，扭头朝向了小师妹。
后者立马会意，直接掐着腰便哼哼开口：
“你们可知咱们时间可宝贵的很，这番被你们耽搁了下，可是要损失多少银两？”
那掌柜只觉心底咯噔了声，顿时大感不妙：“女侠你报个数，我补给你。”
“十两银……不对，二十两银子！”
“？！”
掌柜眼珠子都要掉地上了。
他猜到了眼前这贪财的小妮子要狮子大开口，狠宰自己一笔。
却猜不到对方竟是这般贪得无厌，张口就是自己半年都用不完的钱财。
若真说起耽搁，严格算算，去那镖局的路途也就不到两柱香，怎会耽误这般多的银两呢？
他不死心，只当自己听错了，小心翼翼的开口：“多……多少？”
却见那小妮子一脸正色的开口：“四十两银子。”
瞧着那掌柜猪肝一般的面色，反倒叫夏草都有些忍俊不禁了。
自从小姐不爱吃糖葫芦之后，真是越来越贪财了……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她悄悄朝着许小黑望了一眼，见对方也笑得欢快，便立马变了心思：
既然公子都没意见，那想来就是好事吧？
不过，四十两确实多过了头，哪怕这掌柜敛财能力了得，也不见得当场就能掏出这般多的银两。
后头还是许小黑装模作样的搂着小师妹“劝说”，才叫她改了心思，从四十两换成了二十五两。
完事，小师妹还“不小心”将腰间的软剑给弄掉在地上，直吓得那掌柜立马掏银票，完全不敢拖沓。
当几人踏上那“登天梯”之后，随着梯子升起，那掌柜便飞也似的将门板拉上，重重的关好。
做完这一切之后，他才愤愤的骂出声：“没娘养的，看上去柔柔弱弱的，结果宰起人来这般狠辣……
还有那个什么许陌，真当老子我看不出来你搁那唱双簧？
两个盖同一张被子的颠公颠婆，去你娘狗屁的大侠！我看是雌雄大盗还差不多！
还有那个没表情的丫鬟，看上去像是个正经人，但跟着这两玩意，估计也被折腾的够呛，应当也学着坏哩！”
这掌柜背着骂人骂得舒心了，殊不知他说得话全落入了许小黑的耳朵里。
许是这人骂起来还挺逗趣，许小黑却是不恼，扭头复述给了两个小妮子听。
只不过……
这两个小妮子立马就被气得牙痒痒了。
“可恶，竟敢这般编排我们，看我日后有机会，不直接恁死他！”
“就是就是，胆敢编排公子和小姐，夏草到时候定要将他扒皮抽筋。”
“这般还不够，既是喜爱背后说人闲话，最好还要将他的嘴给缝上，叫他去看说书人念叨才行。”
“……”
许小黑忽地想起了之前遇到的魔修。
比起如今的小师妹，那些魔修喽啰好像都单纯的有些可爱？
还有夏草……
咱好像记得，这妮子当初愿意跟随自己，好像就是不想听从泌香命令去杀无辜之人来着？
想到这里，许小黑嘴角便不由勾起了一抹笑意。
“怎么了小师兄？”
“为兄想起了高兴的事情……”
“？”
两个小妮子一愣，心中只觉有些不对劲，连忙朝着他便扑了上去，追问起高兴的缘由。
可许小黑却是不语，只是以一股揶揄的神色瞧着两人，看得她们都无地自容了……
只不过，这儿到底还是在登天梯上，闹腾的太过，到底还是会有些麻烦的。
后头几人便是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随着时间的推移，终于也是登上了这座楼船。
几人才刚刚迈开步子，踏上这楼船的甲板，却见一个装束华贵得体的中年男子大步迎了上来：
“恭迎姑爷莅临万路通总舵！”
“？”
许小黑眉头一挑，却忽然察觉身旁的小师妹木木的看了过来。
一旁的夏草甚至都能瞧见，李嫣然在言语间，眸子都好似没了光彩一般：
“姑爷？什么姑爷？”
话语倒是没什么问题，就是这语气嘛……好像当场就要大开杀戒一般，实在是骇人的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