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榻上那个的阿怜颔首,见他走出去后,转眼又看了看看手边的吃食,是小米粥和药膳,虽然闻着味道还不错,但她却没有一点胃口。
等到晚些时候,鬼王将梨汤端来之后,她也依旧是那个姿势,并未动弹过。
“都要凉了,怎么不吃?”他问道。
阿怜却摇摇头,也不说话。
“梨汤是热的,暖暖胃。”他又将梨汤递过去。
这次她倒是终于有些反应,皱着眉将碗中汤水一饮而尽,然后就说道:“我想休息了。”
鬼王见她满是憔悴的脸,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将她扶下榻之后便就将冷掉的吃食又都搬了出去,关上门,他站在门口顿住,长舒一口气,总觉得这丫头是活不下去的样子。
又过了七日,百邪山庄的主人依旧未归。
而这七日之内,每日鬼王都会按照方子给她熬梨汤,且每日带去的吃食到最后也都原封不动的又拿出来,奕忧怜醒醒睡睡的卧榻将近二十多日了,也闷得不行了。
今日,鬼王终于是询问了她,是否想要出来走走,阿怜点了头。
然后便是艰难的下榻,靠着搀扶才勉强走上几步,就连走出房间都极为耗费精力,站在门口,她终于在这段时间里第一次走出门口,见到外面的样子,正值傍晚,夕阳西下,照的整个院子都火红火红的。
“这里是?”她难得说句话。
鬼王听后一怔,是意外于她终于有些人的样子,连忙回答:“百邪山庄。”
“百邪?”奕忧怜敛眉,在他的搀扶下继续向院子中的凉亭走去。
终于在数步之后,到了凉亭当中,鬼王替她准备好了软榻,扶着她坐下后,她才再次开口:“此地的主人可是姜家家主?”
鬼王敛眸,眼中犀利一闪而过,二人互望一眼,他反倒是显得有几分闪躲。
“正是。”
“所以你之前说不要浪费这风水宝地,正是因为你是带我偷偷留在此地,并未得到姜老的准许?”阿怜倒是看出了几分意思。
“是又如何?”他倒是理所当然起来了。
“不如何,就是怕他老人家那天突然回来,我们就要落得一个被人扫地出门的地步咯!”她倒是无所谓起来。
“等你伤再好些,我们便走。”
鬼王的意思是想要她从今日起好好养伤,毕竟是借着人家的地方,但是阿怜却依旧还是一副大不了一死的样子,除了那碗梨汤,还是不怎么吃得下东西。
姜家作为当年三大世家其一,是因为他们高明的医术,当时是被称为妙手回春的存在,只可惜医者不自医,姜家子弟便就逐渐变少,少到后来几乎是留不下血脉,所以因为子弟稀疏的缘故便就逐渐落寞下去了。
而从那之后与云行同期坐上姜家家主之位的姜老也离开了云城,隐居去了,而他离开的缘由正是在收到云竹姜妻一同遇害的消息,当时与他一同离开的还有钟离家主。
姜老此人也曾因为高超的医术在中原出名过一阵子,当时便流传着一个外号,人称‘御百邪’。
所以在知道这里叫‘百邪山庄’的时候,阿怜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姜老,且因为这里的草药众多,不管是地里新鲜的,还是晒干之后储存好的,都非常齐全。
又过了将近十日之久,这日鬼王依旧准备好了梨汤端去找她。
刚推开门,一阵细腻悠长的沉香当中夹杂着血腥的气味,他脸色一沉,惊觉不对,在保证梨汤不会洒出来的情况下连忙快步走到床榻旁,只见床榻之上,奕忧怜痛苦的侧卧着,蜷缩着身子,还伴随着一阵抽搐。
“小丫头!”鬼王连忙放下手中碗,上前去查看。
扶上她的肩头,却发觉她的身子异常发热,且肩膀的伤口已然渗血,透在了衣服上,他紧张的将她搀扶起来,却发现她的嘴角早有流动的血迹,且床榻之上只有一滩她吐出来的淤血,微微发暗的颜色同时也预示着她身体的状况。
由于事态紧急,鬼王连忙施以灵力相助,帮她压制伤势,终于在她恢复了一些清醒之后,她才缓缓睁眼,他手中不停,面目严峻的说道:“丫头,你这伤怕是拖不了了,我今夜就替你将断去的脉络重新接上!”
阿怜却摇头,而后侧头朝着斜后方说道:“不要白费力气了,我已无活下去的念头。”
那日与云山乱一战,她被重击推动,撞上了山峰之上的那一处陋室,身体在瞬间之际撞塌了屋子,废墟当中她被扎入血肉数处,只是唯有肩头的那一处最为明显,而其实身体其它几处的伤口虽没伤到筋骨,但也上了脉络。
加上那日她无意得知云山乱竟是她的生父,且又是杀母仇人,这般惊人的消息也属实是吓得她这段时日以来夜夜被梦魇所困,她十年以来的努力不过是为了报仇雪恨,杀害云竹夫妇的仇以及五年暗无天日的怨,可到头来却成了弑父。
十五年的仇恨,加之十年来的拼命,到头却是一场空……
她所一直以来幻想过无数次的报仇雪恨,最后却是一场对往事的追溯,是对自己身世的迷茫,是对这一切努力的否认,更是血亲之间的一场厮杀。
这一切实在是太过荒唐,以至于让她一个从来天不怕地不怕的人也对此心中难以接受,所以她说她活不下去了,所以即便是被救了,她也已失去了对生命的希望。
“不行!你娘亲的死,你还没有弄明白,你不能就这样放弃活下去的机会!”鬼王试图以此来逼迫她坚持下去。
奕忧怜却一脸心如死灰的样子,嘴角流至下巴的鲜红血迹映得她脸色更加苍白,只见她忽地委屈至极,带着一阵哭腔道:“我十年来的隐忍已得现下的结局,我以无念想,更何况害死奕挽之人正是云山乱,他的死是自食恶果,但我也已让他经历了剜心之苦,这已是最好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