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忠苏醒时,看到明黄色床帐还有一些发懵。
他愣愣转头看向床外侧,却发现弘历正坐在不远处的茶几旁边喝茶边看书。
进忠的眼泪唰一下子就淌了出来。
弘历说是在看书,其实正在用余光偷偷观察着进忠。
却发现进忠在看到他的那一刻,突然委屈的像一个小孩子一样,抿起唇默默流泪,弘历顿时也没有心思喝茶了。
他叹一口气,放下书,猛然发觉这几日他叹的气比以往一年都多。
“哭什么?挺大个男人,也不嫌丢人!”
进忠带着重重鼻音,嗓音沙哑的回道:
“奴才、奴才没想到有朝一日竟然还能活着,见到皇上。”
弘历此刻不知该做何回应,这几日宛如锥心一般的疼痛,使他下意识逃避有关进忠隐瞒他的话题。
“睡了这么久,可是口渴了?”
进忠委屈巴巴,“嗯,渴了。”
弘历看他那样,一直堵在心里的一口气,顿时松动一些。
“渴了就起来喝水呀,难道还要朕喂你不成?”
进忠瘪瘪嘴,强撑着身子坐起。
可就连这样一个小动作,也疼得进忠汗流浃背,更别提让他下床,自己倒水喝。
弘历再次叹一口气,伸手倒了一杯茶,然后站起身来到进忠身边。
进忠也没抬手接,只是把嘴凑到茶杯边缘。
弘历见他在此刻依旧如往常一样,毫无隔阂的与他撒娇,眼神中就连几日来的暗沉也明亮几分。
他并没有躲,而是顺势伸过手,将进忠扶着坐起,然后将手里的茶水喂给进忠。
喝完满满一整杯茶后,进忠这才仿佛活过来一样,眼神再次变得亮晶晶,充满着孺慕的看向弘历。
弘历将茶杯送回去,然后又坐回进忠床边。
他知道,这件事已经成为他们二人之间的一根刺。
如果不及时解决,那么,自己将再也无法信任进忠。
也就是说,他不能再逃避,只能直面这个问题。
于是弘历不再遮掩,单刀直入——
“进忠,朕自问待你不薄,这次你为何帮着李玉欺瞒于朕?”
进忠听到弘历问话后,愧疚的低下头。
就在弘历以为他不会回答时,赫然发现进忠的眼泪竟然一滴接一滴的掉落在被子上。
弘历这才反应过来,进忠他哭了!
随着眼泪越滴越多,进忠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哇的一声像个小孩子一样哭了起来,就连声音都哭的断断续续。
“皇上、嗝,奴才、对不起、嗝、您……
奴才、嗝、不是有意、嗝、欺瞒您的。嗝~呜……”
弘历当即被他哭的手足无措,他有心安慰,可进忠哭的太过悲痛,使他插不上话。
没办法,只能任由进忠继续哭的肝肠寸断。
“皇上,奴才、嗝……还以为您不要奴才了!嗝、嗝呜……”
弘历听出他这是在发泄恐惧,但没想到,进忠所恐惧的竟然是自己不要他。
他的心当即一软再软,朕上辈子是欠了这小子的吗?
明明是他犯了错,朕还要哄他!
弘历心里虽然这样吐槽,可手上动作不断,他一只手抬起进忠的脸,另一只手拿起手帕帮他擦眼泪。
与此同时,嘴里还不断安慰道:“好了好了,别哭了,大小伙子,怎么说哭就哭?
赶紧缓一缓,哭的太厉害,人眼前会泛黑的。”
进忠任由弘历擦眼泪,这才缓缓恢复了心情。
半晌后,终于冷静下来的进忠,双眼通红,声音还带着刚哭完的颤抖小奶音,解释起为什么要瞒着弘历有关意欢李玉的事。
“奴才不是有意隐瞒您奴才师父扶持舒嫔上位的事。
只是,当时想着舒嫔本就是师父的好友,又爱慕皇上,所以就觉着舒嫔登上高位,没什么不好。
但、但终归是瞒了皇上,奴才错了,还请皇上责罚…”
说着进忠又要哭,弘历见状,立马拦下他。
现在可不是哭的时候,进忠的话怎么让弘历有些听不懂?
弘历不敢置信的重复一遍,“进忠你是说,你所隐瞒朕的事,就只是李玉想要扶持舒嫔争宠这件事……对吗?”
其实进忠之所以这么说,不单单是为了自己脱罪。
而是他知道,关于别说皇帝,只要是个男人被戴绿帽,这件事不管到什么时候都是死穴。
当然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尤其是皇家秘辛。
如果他真的表现出,他已经知道弘历被戴了绿帽子的事,那么即使他当初对弘历坦白,他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毕竟天长日久,谁也不想让一个知道自己被绿的人,成天在眼前瞎逛。
那么等待他的必将是疏远,而疏远到最后,信任也不复存在。
所以他还不如从一开始就装作不知此事,而且他相信李玉与意欢二人,绝对不会出卖他和婉婉。
弘历难得沉默:……哈?你挨了三天大刑命悬一线,朕为了你背叛而伤心到三天三夜没睡。
合着弄了半天,你并不知道李玉与意欢两情相悦……
进忠!你在干嘛?!
弘历上位多年,第一次感到语无伦次,他皱着眉,几度想要张口,可又有些词穷。
他不敢相信,就因为这么可笑的理由,进忠差点被打死!?
不敢置信的弘历,开始回想起当时混乱的场面。
当时进忠进到养心殿,自己直接让他打李玉。
然后他替李玉挨打,自己捏着进忠的下巴,问他为什么骗自己?
接着进忠流泪道歉。
弘历越想越无语,原来竟然真的从那天见到进忠开始到现在,就没有一个人对进忠说过朕为什么捉拿李玉意欢问罪!
弘历抬眼看向即使伤痕累累,依旧满眼信任的进忠,突然感到有些无力。
这天底下真会有这么大的乌龙吗?
不,朕不相信,绝对是进忠在忽悠朕!
想到这,弘历立马起身走到殿外,吩咐起和珅。
“你去长春宫,将魏嬿婉带来!”
不多时,魏嬿婉来到殿前。
看着魏嬿婉消瘦而苍白的面庞,弘历难得有些愧疚。
但事实如何,还需要仔细问过才知道。
只见弘历冷声询问:
“魏嬿婉,进忠此刻在慎刑司奄奄一息,他已经被打到心跳停止一次,只不过被及时救治,这才活了过来。
如今,你再不交代舒嫔与李玉之间的事,那么进忠绝对活不过今晚!”
魏嬿婉乍一听这个消息,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
随即等她缓过神来,连忙跪爬向弘历,声泪俱下。
“皇上,皇上,奴婢说奴婢全说。
奴婢的确知道李玉公公意图扶持舒嫔登上高位!
皇上,奴婢所知道的只有这些,奴婢全都招了,还请您放过进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