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知道,虽然是皇上下令,但在避子汤一事上,他的确对不起真心拿他当朋友的意欢。
所以此刻他只能静静的听着意欢内心的痛苦。
意欢仰头望着他泪水涟涟。
“我总以为,只要自己一心待皇上,皇上待我也总能有几分真心。
原以为进了宫,就能与心爱之人相守,谁曾想?到头来终究是一场梦罢了。”
李玉低头看着怀里的女子,从未有过这般心疼。
是的,他对一个自己绝不能染指的女子产生了心疼。
或许是李玉对朋友的愧疚,亦或许是此刻的氛围太让人感性。
他竟然想要伸手将意欢的眼泪擦去,可手就在即将接触到意欢脸颊时,李玉终究还是停下了。
他放下手,一遍一遍对着意欢说对不起。
人就是这样,受委屈时没人安慰还好,如果有人安慰,便会觉得自己承受了天大的委屈,再也控制不住。
意欢在他的一声声对不起中,彻底抛弃原有的淡漠,将脸埋在李玉的胸前失声痛哭。
“我做错了什么?你们要这样对我?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可能是真的没放在心上吧,弘历根本没有察觉,从那日后意欢对他是越来越冷淡。
即使他去储秀宫,意欢也很难维持之前的温柔小意,虽然避子药会照常喝,但她同时也变得淡漠异常。
慢慢的弘历便不再自讨无趣,甚少翻她的牌子了。
但令人没想到的是,弘历虽然不再去储秀宫,可李玉却与储秀宫之间的联系愈加亲密。
李玉会三五不时的去看望意欢,陪她解闷。
他也会时常会拿着一些从宫外带过来的书籍,送往储秀宫。
意欢也在他的照顾下,逐渐摆脱阴霾,变回之前那般温柔淡雅。
原本正常来说,他们这种友谊会一直持续下去。
可直到三个月前,一场意外,使他们之间发生了质的改变。
那天,是意欢的生辰,如果按照以往在宫外时,她的额娘与阿玛早就会热热闹闹的为她举办生辰礼。
可现在她在这深宫之中,除了荷惜外没有一个人记得她的生辰。
此时正值初秋,看着院内落叶飘零,意欢敏感多愁的心也仿佛这落叶一般落下。
她拒绝了荷惜要为她办生辰宴的主意,这一天,她都静静坐在门外看着枯叶飘落。
直到傍晚,意欢终于坐够了,打算起身回寝殿。
可就在这时储秀宫的大门被人轻轻敲响,意欢顺着声音看去。
一道温润俊秀的身影从门外进来,缓缓向她靠近。
意欢只觉得这人的每一步,都仿佛走在了自己心坎上。
只见李玉一手提着食盒,一手拎着一坛酒就这么在她身边站定。
李玉对她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奴才来晚了,舒主儿。”
意欢在这一刻,终于明白,当年在佛寺门前令自己心仪的男子,并不是皇上。
李玉看着意欢难得的呆样,笑意逐渐加深,“怎么?以为今天没人给你过生日?”
李玉也不客气,拎着东西率先一步进到大殿内。
然后温声说道,语气略带得意:
“还没吃饭吧?您可真有口福,这食盒里的吃食,乃是我前几日特意出宫找您的奶娘学来的。
她老人家说呀,您每次生辰最爱吃的就是这几道菜。
还有这酒,也是您出生那年,您阿玛亲手埋在树下的女儿红。
本意是想等您成亲时挖出来宴客的。
可谁曾想您直接进宫了,不过现在喝也不算晚。”
看着意欢夹了一口菜,放进嘴里,李玉很期待的问,“怎么样?”
意欢闻言笑得开心,“嗯,好吃。”
李玉这才放下心来,二人就这么你一杯我一杯的喝着女儿红。
直到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二人都喝到醉醺醺的。
意欢眼前已经开始出现了重影,她摇摇晃晃拿着杯子,伸手去戳李玉分化出来的第二个脑袋。
但没想到的是,这个竟然是真的,他一下子戳到了李玉脸上。
李玉被戳的呵呵一笑,他酒量本就不好,此刻并没有比意欢强到哪去。
因此,在脸颊被戳中后,他伸出手,一把抓住那个作乱的柔荑。
就这一下,两个人顿时酒醒了大半。
意欢瞪大眼睛,感受着手上的温度。
而李玉在怔片刻后,立马撒开手。
他连忙站起身支支吾吾开始道歉,“舒主儿,奴才,奴才不是故意的,我……”
谁知意欢却打断了他,“不要再说了,李玉。”
意欢随之也站起身子。
可能是因为酒精作祟,也可能是意欢本就是随性之人,她缓缓贴近李玉。
二人之间的距离仅仅只有一拳之隔,李玉慌乱的想向后退去,可被意欢一把拽住,令他动弹不得。
看着近在咫尺的面庞,李玉有些呼吸不稳。
“舒嫔娘娘……”
“叫我意欢可好?”说着,意欢的唇离他越来越近。
李玉震惊的紧紧抓住身侧的蟒袍。
“李玉,我心悦于你…”
可就在二人的唇即将触碰到一起时,李玉突然反应过来,他猛地向后退了一步。
一直以来,在意欢面前挺直的身姿,在这一刻不知怎的竟然弯了下来。
李玉双手抱拳,咕咚一声跪在地上,狠狠的磕了一个头,接着二话不说,转身离开。
意欢知道自己这是被拒绝了。
她失魂落魄的坐在椅子上,继而又倒了满满一杯女儿红,将其饮下。
可不知为何,刚刚还醇香可口的美酒,此刻却比汤药还要苦涩。
她明白自己这次是冲动了,但她不后悔,既然已经明白自己的心,这一次,她绝不要放手。
另一边,李玉在离开储秀宫后,慌乱的跑回庑房。
他关上房门,背靠在门上。
回想着刚才的事,他伸出手捂住眼睛许久未动,最终苦笑一声。
没人知道这一声苦笑背后,究竟蕴藏了多少说不清道不明的痛苦与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