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究竟坐了多长时间,李姨娘就那样静静地坐在那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尹子衿,仿佛要将六姑娘的模样深深地刻进自己的脑海里一般。
时光悄然流逝,李姨娘已然完全沉浸在了对尹子衿的凝视之中,以至于对于时间的概念都渐渐模糊了起来。
就在这时,一直陪侍在一旁的齐嬷嬷轻轻地凑到李姨娘的耳畔,用极其轻柔的声音说道:“姨娘啊,您看看这天色,不知不觉间都已经暗下来了。咱们也是时候该回倚菊院去了。这六姑娘,就让她好生歇息着吧!等过个三日,咱们再来探望六姑娘可好?”
李姨娘缓缓地回过神儿来,那张原本精致的面容上忽然浮现出一抹深深的悲色,然而这抹悲色只是一闪而过,她随即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轻声说道:“你瞧瞧!我这一发呆啊,竟都没有留意到,这天不知何时已经渐渐地黑了下来呢。齐嬷嬷,时辰也不早啦,咱们还是早些回去吧!”
说罢,李姨娘轻轻地叹了口气,仿佛心中藏着无尽的忧愁和哀怨。此刻的她,似乎又重新变回了往日那个柔弱可怜的女子,让人不禁心生怜悯之情。那微微颤抖的身躯,以及眼角若隐若现的泪光,无一不让人感受到她内心深处的痛苦与无奈。
只见李姨娘站起身来,她的动作轻柔而优雅,害怕惊醒睡得很不安稳的尹子衿。紧接着,她将目光投向身旁站立着的周嬷嬷和阿天,温和的嘱咐道:“你们一定要尽心尽力地照顾好六姑娘啊,这可全拜托你们二位了!我无法时时刻刻都陪伴在六姑娘的身边,所以往后的日子里,还得仰仗你们多多费心照料才行呐!”
就在这时,一旁的齐嬷嬷迈着轻盈的步伐走上前来,她手中拿着一件白色披风,小心翼翼地为李姨娘系在了身上。
那披风的质地柔软光滑,上面绣着精美的花纹,宛如一朵盛开的鲜花绽放在李姨娘的身上。
周嬷嬷和阿天听闻李姨娘的嘱托后,连忙行礼道:“请李姨娘放心吧,我们一定会好好照顾好六姑娘的。”
话音未落,李氏便毅然决然地转过身去,头也不回地朝着门外走去。她的脚步坚定有力,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坚硬的石板路上,发出清脆的声响。然而,尽管她的身影渐行渐远,但那股孤寂与决绝的气息却始终萦绕在空气中,久久不散。
李姨娘似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感觉像是奔向死亡,但却心甘情愿,毅然决然……
然而就在那毅然决然转身离去的背影之后,李姨娘终于再也无法抑制住内心汹涌澎湃的情感,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一般,顺着她那略显苍白的脸颊滑落下来。
此时此刻,她已经做出了一个艰难而又决绝的决定,用自己的鲜血为六姑娘铺平前方的道路,哪怕这条路布满荆棘、充满艰险,她也要为自己的孩子开辟出一条通往光明未来的康庄大道!
原来,李氏心中多少还存有一丝犹豫和胆怯。毕竟,生命对于每个人来说都是无比珍贵的,她也渴望能够继续活下去,去感受这世间的种种美好与温暖,去陪伴自己的孩子,去陪伴自己丈夫……
但如今,所有的顾虑都已被抛诸脑后,因为在这一刻,她不再仅仅只是那个身处青楼的风尘女子,不再是尹府里地位卑微、受尽欺凌的姨娘,更不再是那个总是显得楚楚可怜、只能任凭他人肆意践踏尊严的弱女子。
现在的她,只有一个身份,一位普普通通的母亲,一位愿意倾尽一切去守护自己孩子的母亲!为了让那些曾经欺辱过六姑娘、逼迫过六姑娘的恶人们受到应有的惩罚,为了让自己的孩子有一个光明的未来,即使付出自己的生命作为代价,她也在所不惜!
…………
回到倚菊院后,李氏如同失去了灵魂一般,缓缓地走到梳妆镜前,然后像雕塑般呆呆地坐了下来。她凝视着镜子中的自己,眼神空洞而迷茫,仿佛不认识这个面容憔悴、神色疲惫的女人究竟是谁。
过了许久,李氏才如梦初醒般眨了眨眼,再次仔细端详起镜中的影像来。不知为何,此时此刻的她竟觉得自己突然间变得如此苍老和沧桑,岁月似乎在她脸上留下了深深浅浅的痕迹。
就在这时,李氏从被梳妆台一角取出一个小巧而精致的木盒,看上去年代已经颇为久远,但仍能看出其制作工艺的精细与考究。李氏轻轻伸出手去,小心翼翼地将那个木盒取了过来,放在手中摩挲着。
她慢慢打开木盒,只见里面静静躺着一支洁白无瑕的玉簪子。那玉簪质地温润细腻,色泽柔和纯净,显然是用上乘的白玉雕琢而成。即使历经多年时光的洗礼,这支玉簪依然散发着淡淡的光泽,宛如刚刚制成时那般美丽动人。
一直站在一旁的齐嬷嬷看到李氏拿出玉簪,不由得愣了一愣,惊讶地问道:“姨娘,您怎么把它给拿出来了?”
李氏微微抬起头,看着齐嬷嬷,眼中流露出一丝温柔和眷恋之色,轻声说道:“这玉簪可是我们家祖传的宝贝呢,都传了好几代人了!哪怕是过去日子最艰难的时候,我也从来没有动过要将它变卖的念头。
如今,眼看着六姑娘就要大婚了,我寻思着把这支玉簪当作送给她的成亲之礼。只是……”说到这里,李氏不禁有些犹豫起来,她再次拿起玉簪,细细打量着,“这玉簪虽然质地不错,但样式实在是太过简单了些。你说说看,六姑娘会不会嫌弃呀?
我想镶嵌一些金子上去,做成一支金镶玉的簪子呢?那样或许会更漂亮一些,我想亲自将金子镶嵌上去,自己亲自给六姑娘做簪子
这东西本就不是太名贵,自己动手才能显现出自己的用心……”
齐嬷嬷是张氏的人,自是知道李姨娘答应了夫人什么?如今看着李姨娘的样子,也有些不忍,连忙道:“姨娘等着,老奴这就将材料取过来。”
等齐嬷嬷离开了,李氏又吩咐道:“晓青,你带着人取晚膳来,今晚老爷过来。你亲自盯着吃食,不能有一丝纰漏。”
晓青一听李氏的话,脸上一阵喜色,连忙行礼道:“是,夫人,奴婢这就去准备。”
等晓青带着人出了屋子,便连忙道:“去,你们先去取吃食。我还有些事儿。等忙完了就过去了。”随后晓青便回了自己的屋子里,精心的装扮了起来。
等李氏支走了晓青,顿时屋子里冷清了很多,只有两个大字不识的粗使丫头在干一些洒扫的活计。
李氏快步走向书桌前,不知奋笔疾书的写些什么?写完之后便装入自己的三寸金莲儿的裹脚布里。那裹脚布不是一天一换,自是没人发现。
随后李氏便练起了字来,写着写着,李氏的思绪便回到了自己的小时候:“蓁蓁啊!你知道吗?这玉簪和别的玉簪可不一样。它是空心的。”
只有七八岁的李蓁蓁满脸疑惑,稚嫩的声音问道:“为什么要做成空心的?阿娘。”
那女人温柔的抱起李蓁蓁道:“因为啊!这空心玉簪和男人一样,都是没有心的。
蓁蓁要记住,你可以利用男人,依靠男人,但不能为男人付出真心。你要记住士之耽兮犹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你要像空心玉簪一样,将自己的心封闭起来,这样你就不会受伤了!只有自己内心强大起来,那么谁也打败不了你……”
李氏内心苦笑道:“阿娘!你说的话我做到了,我没有打开自己的内心,没有付出自己的真心。我还坚强的活着。
但是,阿娘。现在不一样了,我有了孩子,我有了软肋,我看他受苦,我坚持不下去了,我再也坚持不下去。
我要用自己的鲜血去救我的孩子,他是无辜的,他因为我的自私而诞生,我要为他做些什么?希望他以后能原谅我,原谅那个自私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