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渊作为东厂督主位高权重,恨他的人不少怕他的人同样也多。
别管那些人背后怎么骂他,在他成亲的大日子还真是不敢完全没表示。
真正位高权重在朝堂上根子比较硬的自然可以礼到人不到。
但一般三品以下五品以上的,没有特殊原因还是会来点个卯。
只不过喝喜酒就免了,他们也知道要脸,去喝太监的喜酒说出来怪丢人的。
可即便如此,晚上的婚宴还是有不少人留下来。
等到花轿一临门,气氛顿时热闹了起来,反倒是作为新郎的肖督主依然还是表情淡淡的。
肖渊长得不差。
事实上,凡是能做到大太监的就没有一个是长得差的。
还别说大太监了,只要能贴身伺候主子的,最差也得是五官端正机灵讨喜。
人都是视觉动物,谁愿意在自己身边摆一张看着就倒胃口的苦瓜脸呢。
但肖渊的长相也称不上绝美。
没有权势的美貌就是催命符,若是再加上时运不济那下场往往会很凄惨。
不是没有美貌太监爬上龙床凤榻一飞冲天,只不过那是凤毛麟角,并且下场也都不算好。
而大多数容貌特别出挑的小太监往往没到主子跟前就被管事大太监磋磨死了。
世人说太监凶狠残暴心理变态并不是空穴来风,而且不光是太监,老宫女老嬷嬷们的变态程度也不遑多让。
完全封闭的环境,没有希望的生活,恶劣的生存条件。
这些痛苦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宫里的人,除非心性坚韧能出人头地,否则除了变坏的基本都有些变态。
肖渊算是运气好的,模样不算顶出挑但却是那一批小太监里最聪慧的一个。
人也够狠,一眼被他养父看上带在了身边。
有了后台就是不一样,即便长得还不错也没有老太监敢打他的主意。
并且因为他养父能钻营步步高升,他也跟着水涨船高。
太监没根不能繁育子嗣,为了养老大多会收干儿养子。
肖老太监尽心,肖渊也争气,无论习文练武都有所成。
身量也不像一般太监那么弓腰塌肩萎萎缩缩,反倒长身玉立有点儿世家公子的派头。
只不过他那双眼睛比较特别,狭长的丹凤眼总是闪着细碎的寒光,莫名让人觉得寒毛倒竖。
大晋的世家公子流行温润如玉,哪怕脾气再不好再恶毒的也会装个样子。
肖渊这也算是一双眼睛毁了整张脸。
对于这次莫名其妙的成亲肖督主并没放在心上。
老皇帝糊涂了抽风给他弄了个老婆,那他就娶回来摆在家里好了。
他把自己的位置摆得很清,不是别人叫他肖阎王他就真是阎王了。
他也不过是老皇帝的一把刀。
主子都发话了他自然不能扰了主子的兴致。
至于说李老头和那个女人怎么想不在他的关心范围之内。
若是这父女俩省事他也不介意多养一个闲人多一门闲亲戚。
若是给他找麻烦,等风头过了自然有无数法子让他们消停。
江心雨被扶着下轿,站立不稳的样子引起宾客窃窃私语。
大部分人心里都是满满的恶意,眼里藏着幸灾乐祸的笑。
一个千金小姐被嫁给个老太监,这李家小姐的反应确实也在情理之中。
听说太监因为不能人道所以在房事上特别凶狠,这李小姐怕是有罪受了。
肖督主满不在乎的瞟了新娘子一眼,示意旁边的司仪赶紧走流程。
他不在乎这个婚礼但也不想出什么纰漏让人看笑话。
这女人脚步虚浮一副随时昏倒的样子,万一出了丑也是他丢人。
从门口走了这一路江心雨的晕轿已经缓解了很多。
绿竹一直扶着她,直到司仪喊一拜天地才轻轻推了她一下让她赶紧跪下。
江心雨这两天也是复习过这边的婚俗的,又有绿竹帮衬很快就完成了拜礼。
直到司仪喊出大礼已成送入洞房,江心雨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下。
绿竹心里也松了口气。
今天这事儿太惊险了,要不是为了一家子的性命打死她也不敢。
肖督主也太吓人了,被他看一眼好像被毒蛇盯上一样。
但愿她家姑娘那里顺顺利利,只要姑娘能如愿嫁进赵家她爹娘兄弟就能活命,也不枉她拼这一遭。
江心雨刚要被扶进洞房,人群中忽然传来一声嗤笑,
“稀奇稀奇真稀奇,阉狗也能娶娇妻,
残躯难尽鸳鸯事,闹剧一场惹人讥。
肖渊,你不过是一条阉狗,平时残害忠良迫害朝中大臣,如今更是强娶官家之女,这天下还有我等读书人的活路吗?
列位大人,你们也都是两榜进士出身十数年寒窗苦读。
如今却要捧一个太监的臭脚,你们都不觉得羞愧吗?”
这声突兀的叫嚣就像平地一声炸雷,立刻在喜堂炸出一片真空地带。
江心雨回房的脚步立刻顿住,悄悄捏了绿竹一把让她稍等。
瞧不起肖渊的人多了,但敢这么明目张胆跟肖督主叫板的人可不多。
也许这事儿是自己的一个契机,一个把换亲揭露在大庭广众之下把她跟肖督主关系砸实的契机。
大家也都想看看是哪位英雄如此头铁,居然敢在肖阎王成亲的大日子闹上这一出。
这都不叫戳人肺管子了,这简直是对着肖渊贴脸开大。
别说这位忍不了,但凡有气性的都得跟他不死不休。
肖渊狭长的凤眼微眯,冷冷的注视着被闪出来那人,嘴角扬起一抹嘲讽的讥笑。
叫骂的人是个书生打扮,年纪不大长得也没有什么特色,但此时昂首挺胸凝眉瞪眼的样子看着还挺有气势。
肖渊并不认识,不过随便想一下就知道了,估计又是左丞相张忠义的手笔。
难怪那死老头今天如此给面子留下来喝喜酒,感情是在这儿等着看他笑话呢。
也不知道这傻缺是哪个山旮旯蹦出来的穷秀才,估计又是被那老狐狸忽悠几句跑这儿伸张正义来了。
真真好笑。
以前那老东西还搞一搞文死谏武死战那一套,忽悠手下官员找他难堪给他使绊子。
如今这是舍不得自己的门生故旧了,开始往些落地秀才中下手。
还真是……越来越没下限。
虽说这酸书生是被人当了枪使,但肖渊可不是善男信女。
敢来触他的霉头他自然得让人知道厉害,否则他肖督主还能震慑住谁。
只消一个眼神,立刻有东厂番子将那书生堵住嘴往下拽。
即便知道被拉下去后没个好下场,那书生依然还在高声叫骂。
在他看来,他在伸张正义替天行道,他要让这些缩头乌龟看看什么叫文人风骨。
可能是觉得时候差不多了,一个身着藏青长袍的老者干咳一声走了出来。
似笑非笑的对着肖渊拱了拱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