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无锡之后,赵子俞果然说话算数,痛快地释放了擒获的几个大将。然后什么也没说,就带兵进了无锡城。
刘慧娘已经猜到他要做什么,跟在身后说:“我知道你的目的。不过这么绝的招数,你是怎么想到的?”
赵子俞也不刻意隐瞒,他讲起以前做猎头时挖人的故事,只是他把这个故事换了个时代。
“以前京城有个商号雇佣了一个掌柜,那个掌柜业务精熟,做生意的能力很强,把商号打理的井井有条,生意蒸蒸日上。”
“他们生意好,就把周围商号都比下去了。这些被比下去的商家们生意不好,于是都很羡慕这家主人能雇佣到这么好的一个掌柜,但是又没办法在生意场上争的过这个掌柜。终于有一天,那些生意不好的商家中,有个老板想出一个办法:就是挖墙脚。想法花高价把这个掌柜给挖走。”
“想法挺好,可那个掌柜对自己东家很忠心,面对高价的换东家诱惑,一点都不动心,只是死心塌地地效忠原来的东家。这令想挖走他的人大伤脑筋。”
“后来有一个聪明的牙行中间人,想出了一个好办法……”
说到这里,赵子俞突然卖关子般闭上了嘴巴。
刘慧娘听得入神,急于想知道答案,直接脱口而出问道:“什么好办法?你快说呀!”
见刘慧娘沉不住气,赵子俞这才继续往下说。
“这个牙行中间人,见高薪打动不了掌柜,又打听到:雇佣掌柜的东家心眼很小,容不得自己手下人不忠心,于是就从东家那里入手。”
“他故意安排好几次看起来像是无意中碰面的行动。每次行动,都是竞争对手们和这个掌柜很亲热的聊天,话题东聊西扯,就是不谈挖人跳槽的事,每次还‘碰巧’,都被小心眼的东家在不远处看到。”
“次数多了,小心眼的东家开始怀疑:掌柜是不是暗中对他不忠。终于,东家沉不住气,就开始有事没事找掌柜的麻烦。最后掌柜明知东家是误会了他,却敌不过东家的小心眼,怎么也解释不清楚,最后只好辞职,跳槽去了另外一家出高价挖他的商号。”
“那个中间人是不是也从中得到不少好处?”刘慧娘问。
“当然了。”
“我怎么觉得你就像那个中间人?”刘慧娘狡黠地望着赵子俞。
“你说呢?”赵子俞脸上露出标志性的笑。
“不——绝不可能。你是皇家宗室,身份高贵,怎么可能干这种低贱牙行掮客的买卖?一定是你听京城中商行人说起的。”刘慧娘很快又否决了自己的想法。
有时候遇到事情,她的第一反应是最正确的。这一次,她却开始怀疑自己。饶是她绝世聪明,也想不透这其中的来龙去脉。
“赵监军怎么就能确定:这些人回去以后,会被上司怀疑忠诚?”刘慧娘又问。
赵子俞也没隐瞒,老老实实回答:“我是听金节说的。金节说:他们方家刚起事时,还虚怀若谷,招纳各方贤士,自从拿下杭州以后,就开始只相信方家自己的族内的人了,只要不姓方,都不被绝对信任。”
和赵子俞猜测的差不多,果然,回到苏州的将官,除了方五,其他人都受到三大王方貌的怀疑。
半天后,在苏州大营内,三大王方貌正狠狠地训斥大堂下一帮被赵子俞放回的将士。
“王寅何在?王寅呢?”方貌坐在堂上大声嚷嚷。
“启禀三大王,王尚书这次失手被擒,感觉无颜再回苏州,已经单枪匹马自行回杭州去了。”厉天佑站出来回答。
“哼——算他躲得快!”方貌轻哼一声。
突然,他又厉声大声喝道:“厉天佑,听说你也被人擒了,还被押送到无锡才释放。去无锡的途中,那个赵子俞和你说了话。他和你说了什么?居然这么痛快就把你放了?”
厉天佑脸色一变,老实回答道:“他一路上并没有和小将说什么话,只是快到无锡时,问了小将的名字,其他并没有说什么。”
“就只这些?”方貌不信。
“就只这些!”
“胡说——有人看见,你们聊了好几句!”方貌大怒。
“当时那个赵子俞问我:听别人都叫我厉将军,便问我是不是家兄厉天闰?我说厉天闰是我哥哥,我是他弟弟厉天佑。”
“就这些?”方貌明显不信。
“就只有这些。”厉天佑也有点无奈,他此时只恨自己没有跟着王寅回杭州,先来苏州见三大王,落得自取其辱。
“刚才你还说只问了姓名!”方貌愠怒。
“确实只问了和名字有关的事。”厉天佑辩解。
“你不老实!”方貌的愤怒,溢于言表。
“我可以作证:厉将军和那赵子俞只说了这些!”司行方看不下去了,站出来为厉天佑作证。
“小僧也可以作证:他们只说了这些!”邓元觉也站出来,为厉天佑作证。
只有石宝在一旁站着不动,冷眼看着这一切。
“你们两个也一样被梁山擒了!和他是一丘之貉,有什么脸面给他求情?”方貌直接把南国两大台柱子将军呵斥回去。
这时,方貌又想起一件事。
“对了,我正想说你们三个的事。圣公手下堂堂三大元帅,又是护国大将军,又是南离大将军,又是宝光如来国师,居然都失手了。我还想问问你们三个:那赵子俞到底和你们说了什么?”
面对方貌的逼问,邓元觉、石宝和司行方老老实实回答。
“他一路上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问了我们的名字。当知道我们的名字以后,他一一点出了我们的官职,然后就放了,其他并无多言。”
“并无多言,他如何知道你们的官职?这是谁走漏的消息?”方貌此时并不想轻易放过这三人,继续咄咄逼人的追问。
邓元觉和司行方是直脾气人,方貌逼问之下,又羞又恼,却无言以对。
只有石宝冷冷说道:“一点也不奇怪。敌军既然为消灭我们而来,自然会打听我们的虚实,并了然于心。我们不知敌方虚实,还无端怀疑忠心耿耿的自己人,那才是大患。”
“石宝——你还敢顶嘴!”方貌一拍桌子。
“我们哪敢顶撞三大王?只是堂堂圣公手下大元帅,没死在梁山贼众手里,却要被自己人欲加之罪害死,真是死不瞑目啊——”
“你还敢阴阳怪气的说话!来人——”方貌手都气得发抖了。
方五这时看不下去站了出来。
“三大王,切不可听信别人胡说。我派段恺也跟着了,他们几人确实是威武不屈,并未屈膝投降赵子俞。”
方貌见是方五出言相劝,这才强压下怒火。
“我不想统管他们,只是想知道:那个赵子俞和他们都交谈了些什么?所以在他们回杭州之前,我要审清楚他们是不是叛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