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澈和李木子离开四方库，两人骑马走在城外的官道上。
“还要多久能回城里？”李木子觉得浑身酸痛。
“还得一个多时辰吧。”陈澈说道：“是不是太累了？”
暮云像打翻的胭脂盒浸透西天，他们已经奔波了三日。
陈澈抬头看见前头有个茶棚的竹帘，说道：“前面有个茶棚，我们歇一会。”
茶棚这会儿还没有客人，只有三两只灰雀正在啄食案几上的黍米渣。
陈澈对着里头喊道，“做生意不？要吃茶。”
“哎，来了，来了。”里头的妇人匆匆出来，“客官这个时辰进城呢？城门可是关了呢。”
她抬眼看到陈澈深青的公服，马上闭了嘴，“原来是官爷办差。”
“那官爷要吃点喝点什么？我们铺子里有上好的江茶，还有炙蒸饼。哦，刚刚我男人打了一只獐子，要不要来一点儿？”
陈澈很快答道：“两碗煎茶，四个炙蒸饼，獐子肉就拿烤个半斤吧。”
没一会，妇人带着一个半大的孩子端着所有的汤菜出来，“刘娘，给官爷再拿副新碗筷过来。”
孩子跺了跺脚，“娘，你别这么叫我。”转身就跑开了。
妇人只能自己去拿着新碗筷过来，李木子随口问道：“她为啥不让你叫刘娘？”
妇人不好意思地放下碗筷，“他是个男娃，小时候长得像女娃娃一样，大家都喊他刘娘。大了，不许我们这么喊，刚刚我这一时喊岔了。”
正在吃饼的陈澈猛地想起什么，对李木子道：“快点吃，我们得折回四方库。”
“为什么？”李木子一边问一边加快了吃饭的速度，狼吞虎咽往嘴里塞。
“我大概知道迎娘是谁了？”陈澈猛地喝完一大碗茶汤。
李木子骑着马跟着飞驰的陈澈，“我想你身上还有钱财给那个计小园吗？”
陈澈笑着道：“你放心吧。”
计小园看着折回的两人很是诧异，“陈大人，这时候您还要查？这可算第二次了.....”
不等他说完，陈澈解下腰间最后一个锦囊，“金锭。”
计小园捏在手里，心道这公子今日是来做散财的童子啊。
“陈大人还要参详哪份档册？卑职给您拿来？”
“就刚刚那份斥候名录。”
陈澈迅速翻阅着，一边对李木子解释道：“斥候名录里有他们的姓名，籍贯，所属的队伍，直属的上峰，还有他们的花名。刚刚我记录的时候，偏偏就漏了花名。”
斥候名录长长的一卷，花名被卷在了最后。
“花名？”李木子也懂了，“你的意思是迎娘是个斥候的花名？”
“对。几年前我去北辽战场，就有不少斥候伪装成女子潜入北辽勘察，他们的花名就是女子的名字。”
李木子接话道：“所以张承彦是来这里找斥候的真实姓名？”
“对。我们可以推测是迎娘联系了张承彦，可能告知了一些关于战事的消息，张承彦于是开始打听杨无敌的事情，又来四方库调查迎娘的真实姓名。”
说着说着，陈澈停下来道：“迎娘找到了。”
李木子顺着他的手看去，卷纸上清清楚楚地写着，“冯谦，川西人，太兴十年生，景元十三年他在东路军中吴练的神机营中。”
“现在在哪里能查吗？”
陈澈摇头，“只能去找龙虎军的人再打听打听。”
“时间太久了。”陈澈低头想了一会，“回家，去找我爹？”
嗯？有事找爸爸？果然还是富家公子哥儿的风范。李木子一挑眉，“你爹能有啥办法？”
“我爹是参政知事，办法肯定比我多。走吧，先回去。”
——
江随洲和白岭离开了杏林居。
“你说这郑氏怀孕的事情和案子有关吗？感觉这案子涉及的人又多，线索又杂乱。我现在都不知道什么和案子有关，什么和案子无关。”白岭一边踢着地上的石子一边说着。
江随洲背着小包袱跟在后头，“先别管那么多，把信息收集的越全越好。你累不累？不累的话我们去喜来客栈，当年驿站相关人员都被张道藩弄来了京城，我们得重新询问。”
“他还真有本事，二十年了，还能找到几个人。到底是太后亲弟，如今军中势力又大，朝廷里谁看见他不低头哈腰。哎。”
“你哎什么？眼红？”江随洲轻轻踢了他一脚，“你说话可注意点儿。”
“我哪里是眼红，这可眼红不来，都是命。你说，如果当年他儿子出事的时候，他有这权势，是不是当回事就能找到凶手了？”
江随洲愣了一愣，“谁知道呢？哪有那么多可能不可能的，咱们得快点了，我今儿得早些回家，我夫人怀孕了，我得回去陪她。”
白岭赶紧恭喜道：“呦，嫂夫人有喜了呢，满月酒别忘了我，我一定封个大红包。”
“行了，我等着。咱们快点吧，明日陈大人他们就回来了。到时候把口供给他们参详，咱俩看不出什么线索，他们两个一眼能看出不少事情。”
正说着，两人赶到了喜来客栈。
客栈是张家开的，掌柜张来迎出来道：“江郎中，白郎中，辛苦两位官爷。我准备了点吃食，你们边吃边问。”
他在边上伺候道：“我们找回来一共五人，都在客栈供着呢。”
“五人？不是只找回来三人吗？”
“除了上次和你们说的递夫程才明，杂役刘贵，书馆的卢连生，我们后来又找着了石长海的外甥刘寿春，他也是当年的杂役。还有一个洗衣妇，陶娘子。”
张来笑着道：“我们将军说了，相关人到京城，吃住都是张家包，还每日给半贯铜钱的零花儿。这事儿传出去，哪个都想来京城。一些人怕惹祸上身，我们将军也发话了，案子都是刑部审，他绝不干预刑部审案子，只要有人来报线索，但凡有用的，一句话就是一两银子！这下乌泱泱来了一大群人，个个都有消息，我挑挑捡捡才选出了这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