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村民们大为震撼,小潭水已经有好几年没人用过了,老伯怎么会去喝潭水?那水养菜都死,人怎么能喝?
“我,是我太渴了,是我想喝潭水,王爷爷撞见了,他说他先喝,喝坏了也不要紧……呜呜呜,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变成现在这样了,哇啊啊啊啊啊……”
小木头嚎啕大哭。
原来是王老伯喝光了安父给的水,实在难熬,又一心求死,出来寻死,想着宁可淹死喝饱水,也不要到了阴曹地府里还旱死,正巧遇见潭边犹豫的小木头。
小木头身世可怜,他还有个弟弟叫小石头,小石头刚出生没多久小潭村就旱的不行,那会儿大家还没团结起来寻水,存水意识也不强,渴死了不少人,他娘就是生了孩子之后缺血、缺水、缺吃的,硬生生渴死的。
他父亲拉扯两个孩子到小石头三岁,出门的时候运气不好,遇上了沙暴,和大部队失散了,尸骨都没找回来。
小木头兄弟俩靠着村里分的水勉强生活,食物也不多,瘦的皮包骨,头大大的,腿都要和胳膊一样细了。
近来的水尤其的少,他把水大部分都给了弟弟,自己实在是渴的不行了,才想过来喝潭水。
村民们面面相觑。
这时天上的王老伯叫声凄厉起来,大伙抬头看去,王老伯逐渐干瘪,身上蒸腾起暗红色的雾气,汇入了小潭中,潭水开始翻滚。
村民们大惊失色,纷纷向后撤退,刘大壮抱起小木头向后迅速退去,大家惊恐万分地看着王老伯逐渐融化成一摊皮,然后再融到渣都不剩,灰扑扑的衣服,棕色的头巾,破烂的干草鞋一齐落了下来,在翻滚的潭水中很快没了踪影。
“这是怎么回事?”“吃人了!吃人了!”“啊啊啊,小潭吃人了!”
村民们四散开来,如惊慌的鸟兽,安意沿着墙根迅速跑回家。
小潭村,乱了。
安意顺着墙根尽自己最快的速度回到家,把家里的小水球都用她娘留下来的一个小木头盒子装起来,里面垫上了家里仅剩的一块干净手帕,还是她娘在的时候做的,盒子里原来还有一个银戒指,这些年父女俩时常拿出来擦拭,戒指银光闪闪的。
安意给戒指用麻绳栓起来挂在了脖子上,又在炕上的被垛里翻出兽皮图塞在怀里,抱起了家里的兽毛毯子,把两个打了补丁的破被包了起来,然后自己躲在柜子里,等父亲回来。
外面听着还是乱糟糟的,安意心中害怕,想起刚刚看到的一幕,止不住地颤抖。
此时已是下午,安父等人通常会在太阳落山前归来,没过多久,安意就听见慌乱的脚步声,安父着急地推门而入,大喊“安安,安安!”
安意从柜子里爬出来,“爹爹!”
安父把女儿抱在怀里,上下打量一圈,他看到屋子里打包好的东西,“安安,这里有危险,我们必须要离开了,”安父拿下背后的包袱,把兽毛毯子打开,被子扔到了炕上,只用毯子重新打了包袱,又从怀里掏出一颗土黄色泛红的珠子,塞到了安意的手里,“安安,把它放到衣襟的口袋里。”
看了看安意她娘的牌位,没有木头,用石头刻的,太重了,安顺还是没有带上它。
安意感觉到手里的珠子在发热,却什么都没问,乖乖听话,看父亲从地砖下面又扣出一包干粮,让她给她娘磕了三个头,给她裹紧了头上的纱巾,然后背着她离开了家。
安意扭头向村子望去,破烂的石头房子在村口静静伫立,淡淡的血红色在天空蔓延,小潭村逐渐消失在视野里,只有满目的黄沙,被风卷起,又随风落下。
父女俩趁乱迅速地离开了小潭村。
先前拿到地图后安父便在跟大部队寻水时有意无意引导变换路线,注意着地图上可能出现的标记点。
许是困境逼迫出来的,村民们寻水的范围比几十年前的活动范围扩大了数十倍,多年前王老伯和刘老伯没有找到的线索在安父有意的留心下发现了。
父女俩沿着安父探过的方向走,路上也远远遇见了一些更早逃出来的村民,安父怕节外生枝,抱紧安萍不让她出声,父女俩悄悄躲在沙丘后面避让。
一路小心躲藏,加紧赶路,终于来到了第一处标记点,一个盘桓的老树干。
安父拿出怀中藏着的地图,指给安意看。
图上是一颗盘旋着的老树,树冠似伞,枯枝茂密,而眼前这……
“爹爹,”安意疑惑地问到,“是这里吗?怎么看着不是很像?”
安父从包里小心地摸出一颗小水球,塞到了安意嘴里。
他们父女俩走走藏藏走了六天了——这已经是大部队寻水的极限了,白天烈日炎炎,晚上又冷的牙齿打颤,父女俩裹着大毛毯,运气好时能找到枯木或巨石,挡挡风沙,几乎是尽了最快的速度来到了这里。
安父觉得上天自有安排吧,安安和他命不该绝,让他拿到地图后这么快找到这里。
“安安你看,这里的巨石,还有这个盘起来的树干,应该就是这里没错了,”安父铺开毯子在巨石下的背风处,让安意坐下,“安安你要知道,这大漠的风沙这么大,沙丘都是一年一个样,别说是一棵枯树了,它只是被风吹断了树冠。”
安父安顿好安意,从包裹里找出两颗草根,给安意一根,自己仔细地嚼了一根,一边留心四周的动静,找了树枝,在盘龙一样的树干前开始画起地图来。
在大漠里找方向,一看天,二看固定的景物,安父跟着村里部队寻水有几年了,找方向是一把好手。
这时天光还亮,安父简单记了一下地形地貌和周围景物,抖了抖身上的沙子,和安意一起坐下休息。
“到了晚上,爹爹再看,我们明天出发去下一个地方。”
安父打开布包,轻轻摸着里面的木头盒子,“你娘,也不知被风刮去了哪里,”他叹息,“我们爷俩要好好的,努力活着,对不对,安安?”
安意用力点头。
娘?有娘的感觉她已经不大记得了,但是她还是记得娘亲的温暖怀抱。这时安意突然感觉自己暖洋洋了起来,怀里有东西在发热,开始滚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