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秋风扫过,寒意席卷,莫名为看似平和的氛围平添了一丝剑拔弩张之感。
裴玄煜静静听完,轻笑一声道:“慕容大人倒是为她思虑良多,难道我便会眼睁睁看着她的名声被败坏吗?”
“我与她的每一次相见,除却那人特意安插的暗卫,绝没有多余的人知道,这点我比大人更上心。”
慕容逸尘眉梢微挑:“王爷即便上心,也只是为了千方百计的要同她见面罢了。”
“难道王爷不觉得这样的做法会为她造成困扰吗?王爷明知每每与她相见皇上都会知晓,可想过帝王怒火最后宣泄在了谁的身上?”
“而且,王爷一直以来,只顾着自己又争又抢,似乎忽略了一件显而易见的事。”
“哦?”
裴玄煜唇角微勾:“说来听听。”
他不是没想过与她相见,那人必然会怒不可遏,没有男人能忍受心爱的女子与旁的男子有何牵扯。
他之所以明知如此,依旧这样做,不过是知晓拿捏住了那人的软肋罢了。
他知道,他们并未做出什么出格之事,那人便不会因此伤她一分。
慕容逸尘仍旧笑得温暖,可话一出口,确是极致的冰冷:“王爷有没有想过,若没有你口中的那人设法保下她,现在她会在哪?”
“她本就该与族人一同获罪,若一切都按当初的路走下去,王爷现在还能见到她吗?”
“若她本就不在宫里,王爷以为自己还有挑衅皇权的资本吗?”
裴玄煜唇角的弧度随着慕容逸尘的一字一句逐渐僵硬,可冰冷的话语并未停歇。
“王爷若真心爱慕她,就应该盼她往后的日子能一切顺意。”
“王爷应该明白,她做林家女,留在宫中,做最得圣宠的娘娘,于她来说,便是最完美的人生路。”
“难道王爷一次一次的制造巧遇,出现在她面前,让她发觉王爷的情意,或者是,将过往的一切对她直言相告,便是对她好吗?”
“王爷既已知晓她的身份,想必调查的很清楚,那便更应该明白,她若是能承受得了真相所带来的痛苦,一切都不会是如今的模样。”
话毕,慕容逸尘深深看了眼半垂着眸的裴玄煜,不再多言,转身离开。
无人看得见,裴玄煜垂下的眼眸中黯淡无光,仿佛深陷于无尽的黑暗之中。
他当然从一开始便知道,若不是裴玄清冒天下之大不韪暗中保下她,如今他们便是阴阳相隔。
当时,朝局纷乱,裴玄清应该自顾不暇才对。
他不知裴玄清是如何做到的,不知他是费尽了多少心血筹谋才留下了她的性命。
他的确认可这份付出,也知晓若非裴玄清此举,他根本没有机会再见到她。
没有机会再与她谈天说地,赏花看月,看她嬉笑怒骂,宜喜宜嗔的模样。
可裴玄清也是因着自己的私心才会如此做啊,难道因此,就要他让出自己的妻子吗?
他如何能甘心?
他原本一直不知她因何失忆,从方才慕容逸尘所言来分析,应是承受不住家族大难的消息,才选择了遗忘。
没关系,他本来也不打算让她知晓过往,那只是他计划的最坏的一个结果而已。
已走远的慕容逸尘突然回身,看着依旧垂着眼眸未曾离去的裴玄煜,还是郑重道:“煜王爷还是好好想想,到底如何做,才是对她更好。”
……
帝王营帐内已有宫女备好了沐浴用的热水。
裴玄清沉着脸色抬手,为林婉宁解着披风系带,眼神却不在系带的蝴蝶结上,而是一直落在她被冻得微微泛红的脸上。
直至将她身上的火狐披风取下扔到一旁,看她并无多余的神色,冷峻的面色才缓和了几分。
看着她沾染了尘土的衣裙,他眉心一皱。
婉儿最爱干净了。
他这样想着,忍不住俯下身子,抬手在她衣裙上轻轻拨动,意图将灰尘拍打下来。
衣裙才刚有所浮动,小女子便似下意识一般向后退了两步,避开了他的手。
裴玄清拨动衣裙的手一顿,指尖微动,逐渐紧握成拳。
林婉宁微怔片刻,看着身子明显僵直住的帝王,很快反应过来自己表现的太明显了,忙解释道:“不……不用的,脏了臣妾换一件便是了。”
回来的这一路,她陷入了深深的自我纠结中。
一面觉得以她这样卑微的身份,能因着容颜得帝王青睐已是莫大的荣幸,她应该知足且不胜感恩。
一面又觉得凭什么啊?
难道就因她出身不好,就活该被心爱之人当做旁人的替身吗?
她也想控制自己的情绪,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什么都不知道一般与他继续相处下去。
可他的亲近,总让她不自觉的想到床笫之欢时,他动情的一声声婉儿,竟是在呼唤旁人。
她真的很难压得住心里的痛楚,痛到直泛恶心。
裴玄清攥紧的拳头松了松,直起身子,看着她红肿的眼睛,终究不忍再多说什么,只柔声道:“先去沐浴吧。”
他眼中的隐忍心疼,毫不掩饰,林婉宁别开视线,轻轻嗯了一声,慌忙转身进了内帐。
明显是慌乱逃离的背影,自然逃不过裴玄清的眼睛。
他转身吩咐富康公公备膳后,才出了营帐。
无痕早已在帐外恭候了许久,见他出来,立马呈上了一方手帕:“启禀皇上,这手帕是出自宫外的锦绣坊,的确不是宸婕妤娘娘所有。”
“且既不是宫中之物,手帕的主人也不会是宫中其他几位娘娘。”
“至于娘娘身上的披风,属下已查看了近日来猎得火狐之人的名单,一一查访过。”
“除却自留或献给宫中贵人之外的,只有煜王爷的火狐皮,未知去向。”
无痕呈上的那方手帕,便是裴玄清突然拥住林婉宁时,她手中掉落的那方。
他抱着林婉宁离开后,接收到帝王眼神示意的无痕便将手帕收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