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外出数年,终于回家了。
但是另一些人历经多事,已经下定决心要离开家乡闯荡了。
叶灵重新打开房子里的水电,心想小姨从忘川万里迢迢回家,一路上风尘仆仆,肯定没有来的及吃饭。
因此他殷勤的跑去煮一碗素面,不加葱花,不加油盐,小姨只吃真正的素面。
“小姨走后,你不会就天天吃面吧?实在可怜兮兮。”
曹青瓷虽然是这样说,但是端起小白碗,吃的还挺开心,很快就把一碗素面吃完了。
叶灵闻言一脸古怪神色,心道你以前不就只会煮面给我吃么?这些事情还不是从小跟你学的,分明尽得真传。
“吃完了,洗碗去。”
曹青瓷把空碗递过去,叶灵熟练像个勤恳的狗腿子,将碗接到手上。
曹青瓷想起碳炉留下的那张纸上,写的无数照顾人的事情,洗衣拖地,煮饭烧菜,叠被送行,放学门口眼神含情脉脉相迎……
她心中冷笑,天底下哪有小姨伺候人的道理?
辛辛苦苦养大一个小孩,不就是拿来……用的么?
曹青瓷这样想着,看向叶灵的目光不由柔和了许多,突然诧异的出声问道。
“你决定出门游历了?要去寻找那条狗的踪迹?”
“是的。”
叶灵心想小姨真是他肚子里的蛔虫,神机妙算,才刚回来一会儿,就把他想做什么事都了解的一清二楚。
曹青瓷随口回道:“过两天再走也不迟,记得后天是你生日。”
叶灵用力点头:“好。”
……
夜已经很深了,清凉的风吹进房间里,伴有三两蝉鸣。
叶灵枕着双手,姿势平躺在床上,天气燥热就没盖被子,门外浴室中水流在沙沙响着,吵得睡不着,惹人遐思。
房子太老旧,如今隔音都不怎么好了。
小姨这种地仙大物,也要洗澡的么……
黑炭就很懒,我不给他洗澡,他可以懒的躺一辈子,但即便如此,狗毛还是纤尘不染……
叶灵心里这样奇怪的想着,看向床头柜上双腿盘坐,手臂环胸的剑灵稚童,如同吉祥物的瓷娃娃,他笑着说道。
“我养的狗是地仙,我小姨也是地仙哎。”
“嗯,你竟然幸运的与两位地仙大物产生交集,实乃人间奇事,可你除了身负四点阳气,其余一无是处,这件事情的发生,实在让人惊叹,无法理解。”
剑灵稚童这样说着,心中却暗自想道,那是你养的碳炉大人么?分明就是碳炉大人与妖后养的你。
剑灵稚童突然小脸一皱,泛金目光阴恻恻,直直看向叶灵,闷声问道。
“你是在向我炫耀么?强调你背景的强大?”
可笑!你有碳炉大人与妖后,我曾经不也有纯阳真君么?!
哦,纯阳已经死了。
“不,我没那个意思。”
叶灵连忙摇头,他可不是那种人。
“可恶,嗷呜!”
剑灵稚童半点不相信,愤怒扑到床上,骑在叶灵小腿,张开血盆大口,捧起脚丫,挨个疯狂撕咬他的脚趾。
牙齿却丝毫不敢用力,如同温泉里的星子鱼在亲亲啃食脚上的死皮。
“叶灵,你炫耀的很成功,让我感到羡慕嫉妒恨了!”
“你……别这样啊!”
叶灵吓的连忙缩起脚,嫌弃的不让他咬,连声解释说道。
“我就是很惆怅,这种被人照顾的感觉有点奇妙,有些刺激……啊,住口!”
……
清晨,大日东升,光线破开寒气,天地间气温飞快的升高。
叶灵睁开眼睛,准时醒了过来,望着天花板沉默了一会儿。
起身揉了揉满是牙印的脚趾。
然后他打开手机。
“是该与沐南衣之间做一个了结了。”
他在心中轻轻默念,然后打开不常用的聊天软件。
“战胜同桌暗恋的办法,就是直面暗恋。”
“我,叶灵,不是渣男!”
“嗯?沐南衣给我发这么多消息?”
叶灵一眼就看到手机上发来的好几条消息,沐南衣比他起的还早,这让他有些惊讶。
耐着性子,花了几分钟,将一连串消息列阵认真看完。
最终。
叶灵从这些戚戚哀哀,却又笨拙隐藏真实情感的字里行间,通篇只看出了一句话。
“你,叶灵,渣男!”
叶灵望着窗外,目光一下子疑惑,一下子有些愤怒,一下子又变的惆怅。心想我不是啊,对待情感之事,超级认真的。
他当即发过去一个符号。
“?”
只等待了一小会儿,沐南衣就回了消息。
“叶灵,我跟爸妈去蜀地的蜀山上寻仙求道了,大学有缘再见……山上信号可能不好,提前祝你生日快乐啊。”
“答非所问,莫名其妙,懒得理你。”
叶灵叹息着摇头,将手机扔到床上。
不过这样也好,同桌知难而退,也省的很多麻烦。
如今他一心修炼,可不能分心其他事,况且他还没成年,要是敢想这些事情,小姨得要骂他了。
想是这样想,心里却不免要生出一丝惆怅。
虽然这种感觉很快消散,但总是让人感到有些不爽快。
我还没想好如何拒绝呢?你就要放弃了?太不坚定。
叶灵发现床头柜上当了一夜守护神的剑灵稚童,目光不屑,正盯着他看,嘴里还发出啧啧的调侃之声,不由怒目而视。
“看什么看?打爆你的小猪佩奇眼镜!”
“戚!”
剑灵稚童丝毫不留情面的撇过了头,非常傲娇。
……
时间很快过去,一转眼就过了两天。
桐城龙家的其余人在龙斩仙死后,都很识相,没有继续来到灵璧城报仇。
或许有一部分龙家人看不清形势,一腔热血来了,于是得偿所愿死了,没掀起一丝波澜。
今天是叶灵的十八岁生日。
过了今天,他就成年了。
曹青瓷来到人间后,早就收敛了一身磅礴气息,因此可以正常使用手机。
“嗯,好的。”
她挂断电话,虽然是第一次使用外卖软件,但是却没有一点生疏感。
她身姿慵懒的斜躺在沙发上,优美的曲线惹人遐思,高高开叉的旗袍雪白色若隐若现。精致下巴一扬,看向坐在小板凳上的叶灵,说道。
“蛋糕来了,臭小子,你出门去拿。”
叶灵应了一声,屁颠屁颠跑了出去。
从小到大,他可从来没有经历过寻常人的生日,小姨这次回来,变得对他太好了,都有些不适应呢。
叶灵觉得这会是经历过的,最有纪念意义的一次生日了。
“小姨,黑炭……碳炉他不在呢。”
叶灵切着蛋糕的时候,笑容有些不自然。
“狗不需要吃生日蛋糕。”
曹青瓷接过蛋糕,柔然的手掌摸了下他头,说道:“你有心就好了。来,低着点头,小姨送你一个生日小礼物。”
叶灵低下脖子。
曹青瓷从袖中里拿出一块红绳牵起的方形玉牌,轻轻挂在叶灵的脖子上。
这块玉牌有普通名片一半大小,白璧无瑕,本该方寸之间见天地之阔,但是这块玉牌雕刻图案却很简洁,雕琢纹路稀少,样式颇像平安无事牌。
玉牌正面刻画一个“曹”字。
背面刻写:“三生石下,照见真我。”
曹青瓷目光恋恋不舍,将小玉牌放在叶灵衣襟内,摸了摸叶灵已经很强壮的胸膛,结果被躲了一下,她破天荒调侃说道。
“呦,小姨摸一下你胸,还会害羞了阿?……记着,这块小玉牌不要弄丢了。”
“没害羞,谢谢小姨。”
叶灵满脸通红,用力点头,伸手摸了一下衣襟下的平安无事牌。心道从今往后,人在牌在。
曹青瓷微微仰头,青色眸光透过金丝眼镜,打量着少年。
一晃眼他就偷偷长大成人呢,可惜她没在少年身边见证这一切,那条狗比她要幸运,也太容易感动,比她付出的多很多。
她收敛心神,轻声感叹道。
“出门历练,万事小心一些,不要太善良,更不许受委屈,小姨会一直在家里等你。”
关在笼中的小鸟,只要见过世界的真实天空,那就总有一天会振翅高飞,奔向笼子外面的广阔天空,没有人可以阻挡。
外面危险很多呢。
不过。
那条狗是走了,但少年的小姨回来了。
这一次,她想,自己也该走出那一步了。
……
月色高洁。
叶灵御着纯阳剑,悬停在灵璧城上空,俯看脚下大地,洗漱用品,换洗衣物均已整理放入大袖中。
天地广阔,夜风正凉,人生在世,大有作为。
少年目光坚定。
不再犹豫。
如一道金色流星顺着楚江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