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先生!您也来筑京了!”
“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面了”
飞燕阁的雅间里,一身深松绿色衣袍的商筑端坐在桌前,儒雅地坐在对面的哲奇、双虎和白月笑了笑。
“这也太巧了,筑京这么大我们都能遇上真是太有缘了”
“的确是巧”
“不是巧合吧,飞燕阁的店家无端收留我们在这里多日,替我们治了伤还担保我们补办了过所,想来应该是先生在暗中相助吧”
“我才到城中不久,你们的事我并不知晓”
“那这店家为何无故对我们这般好?”
“那就不得而知了”
三人蹙眉困惑地看了看彼此,心中都百思不得其解。
地下火光映照的密室内,景星站在摆满了暗器和兵刃的架子前仔细地挑选着。
薛锦端着烛火抱着一个盒子从台阶上走了下来,看向她身影的目光中满是不悦。
“咚”
盒子磕在桌上的响动将架子前的景星吸引了过来,无视她的冷脸,她有些迫不及待地把面前的盒子揭开,从中取出了一件泛光的鱼鳞甲,翻过来又看了看内里之后又放在手中掂了掂重量。
“没有比这更轻的了吗?”
“有的人巴不得这东西厚实些才能挡下刺来的刀剑,还是头一回听到有人嫌轻的”
“没有又轻又耐刺的吗?”
“不要就放下”
本就因为她骗她白月是商筑之女的事不悦,如今看她又对着这打着灯笼都难寻的鲛皮鱼鳞甲挑三拣四脸色就更是难看了。
“…好过寻常的锁子甲”
“……”
“走了”
“你就这么拿走了?”
“要银子,找我爹”
“你爹?”
“楼上”
“…你不会想同我说你爹是盟主吧”
“嗯”
“你还想骗我?”
“我几时骗过你?”
“你说白月是盟主的女儿,可我同她聊天时她说她死去的双亲都只是寻常的农户”
“我说过她是吗?”
“你说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你…”
“我说错了?”
“哼,话没有从前多,嘴上的功夫却是一点不减”
被她的狡辩气出了一声冷哼,薛锦说着伸出手就将她怀中的盒子拍回了桌面上。
二人目光如炬,注视对方的同时都快速地伸手探向了盒子。眼看景星的手就要先一步触碰盒身,薛锦抬手就要掀桌,却不想下一刻景星便整个人踏上了桌面,与她拳脚相碰之际把盒子收到了自己的身下。
狭窄的房间里烛火映照的两道身影来回交错,只是从墙上的影子也能看出屋中之人对打的激烈。
人声鼎沸的酒楼中座无虚席,小厮端着托盘脚步匆忙地穿梭于桌椅之间送菜上酒脸上堆满了热情的笑容。
抱着盒子的景星从密室中奔出,回身看了一眼追来的薛锦后便直朝着此时正是人多的大堂奔去。
薛锦快步追到了门口,看了看外面正推杯换盏的客人不想引起骚乱故而只能压下心中的不甘放慢了脚步走入了楼阁中。
“先生以后是要长留在筑京了吗?”
“会在此逗留一段时日 ,至于是否长留还未可知”
楼梯上商筑走在最前面,身后后白哲双三人慢慢地跟在他身后。
“外面处处兵荒马乱的,您还是留在这王城中安定些”
“你们有何打算?是留在飞燕阁还是另有想去的地方?”
“嗯…哲奇哥会算账店家说不定会收,我嘛,就有力气,但吃得太多了,还是出去找个别的活儿吧”
“白月呢?”
“我…”
“先生不用担心,我能养她”
“…我干嘛要你养”
内敛的白月正要答话就被笑嘻嘻的双虎抢过了话头,蹙眉红着脸瞪了他一眼不客气地踩了他一脚。商筑缓缓回头看了他们一眼,面上露出了一抹了然的微笑。
哲奇无奈地看着他们本想出言制止他们,却被商筑手中的扇子轻轻点了点拦下了。
“我与飞燕阁的店家的确有些交情,你们若想留在这里我便替你们开个口,若是不想我也可以让你们去别处”
“先生,您帮我们够多了,我们怎么好再让您费心”
“一日是风禾学舍的学子便永远是我的门生,更何况你们还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
“先生…”
“若是想好了就告诉店家,我会让她替你们安排去处”
“…多谢先生”
“你们止步吧,不用再送了”
“是”…
靖诚王府
景星抱着盒子从屋顶上飞入了院中,推门走进岳灵泽没有亮灯的房间,景星四处看了看发现他并不在屋内后将箱子轻轻放在了桌上,随后来到了书案前。
点燃桌面的烛火,她拿过了悬在笔架上的毛笔,在空白的纸张上留下了一行小字,以用来告知他去狩猎时务必要穿上那件鲛皮鱼鳞甲。
放下手中的笔,拿起写好的字条看了看后她转身就要离开书案,可刚走出一步一直堆积在书案上的书卷就滚了下来,被藏在当中的木盒子也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想起之前下雨时他说盒中的东西很重要,她忽然像是魔障了一般又走回到了书案前。轻轻拂过了盒面,她盯着那盒子愣了许久但最终还是按下了心中的好奇只是将桌面上落下的书卷重新放好后便走开了。
院子中移栽的海棠树在夜风的吹拂下沙沙作响,亭子里吃饱喝足的阿顺和阿福无所事事地坐在一起发呆。
“一会儿还有什么事吗?”
“没了吧”
“之前不是很多活儿吗?”
“该修的都修了,草也除了,鸡也喂了,柴也劈了…”
“…你说他怎么说走就走啊,招呼都不打一个”
“不知道”
“王爷最近饭都吃得少了,也没个笑脸,一回府就是照料这些树”
“不明白”
“…你说这些树什么时候能开花啊?”
“不知道”
“……”…
黑暗的楼阁里,景星将那张绘有海棠花的面具再次覆在了自己的脸上,拿起岳灵泽送她的剑后从窗户一跃而出踏着屋顶朝着府外飞快掠去。
前院提着灯笼的岳灵泽走下了台阶,正穿过院落往自己的房间走去,不经意的一个抬头便发现了夜空下那抹一闪而过的身影,旋即脚下的步伐也不觉加快了些,只是等他回到屋中时就只看见了留在了桌面上的字条和盒子。
幽静的宅院里,漆黑的潭水平静如镜将夜空的繁星和一弯弦月都尽数揽入了自己的怀中,商筑独自一人坐在石桌前饮酒,可面上略微凝重的神情却与眼前悠闲静谧的环境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驾!”
“杀啊!”
火光冲天的林地中喊杀声和兵器的碰撞声震耳发聩,弓弦声铮铮作响,一支支燃烧的利箭划破长空照亮了那一张张高举着兵器浴血厮杀的面孔。
“嘚嘚嘚嘚嘚嘚…”
“咚咚咚咚…”
斜坡上隐藏在树林中的流民接连不断地把面前的石头推下。
“萧萧~”
被砸中的马儿一声痛苦的嘶鸣后倒在了地上,马上的人也跟着从上面摔了下来,最终死在了义军的刀下。
“将军!我们就快撑不住了!怕是等不到余先生带人来了”
“先生说他几时能回来!”
“最晚丑时,站在已是子时过半了”
浑身是血的耿阳与一个义军兄弟背靠着背,一面挥刀劈砍着眼前冲上来的官兵一面艰难地喘息着。
“等!先生一定能说服别处义军前来支援,若真回不来,大不了就是一死,这些奸臣走狗杀一个算一个!”
“是!”
他一脚踢翻一个官兵爬上了石头,高举起了手里的刀砍了下去。
“啊!”
“咻!咻!咻!”
他高声呼喊着带头朝着火光中的官兵冲去,而就在此时官兵的身后也传出了喊杀声和弓箭落下的声音。
“杀啊!”
“驾!”
手持长枪奔马冲出的余一凌空一跃,一记横扫便直取官兵头目的首级。
前来支援的义军发出的喊声在整个山谷中回荡,耿阳疲惫的脸上重新焕发了光彩,身后的义军也都瞬间士气高涨。
“我们的援军来了!杀啊!”
“…啊!”
如潮水一般扑来的义军不管不顾地朝着眼前残余的官兵冲去,被他们不要命一般的气势压倒,失去了头目的官兵心中恐惧渐浓,慌乱之下竟纷纷丢盔弃甲转身逃窜。
筑京皇宫外一处没有匾额的私宅中,岳天栩坐在桌案前目光冰冷的擦拭着手中的长剑,院落中正在操练的全是这段时日他精心挑选出来的死士。
宅院外戴着帷帽的雅月领着戴着面具的景星来到了台阶下,还没靠近紧闭的大门,屋顶上就落下了两个穿着常服的禁军。
“来者何人?”
“这是殿下要的人”
雅月说着将手中的玉佩送到了他们的面前,两个人看了看玉佩又戒备的看了一眼景星后才双双让到了一旁。
“吱呀~”
“我就送你到此处了,切莫让殿下失望”
“是”
景星对她作了个揖低声应了一句后便转身踏进了门。
“你就是千金楼举荐的人?”
“是”
“为何戴着面具?”
“相貌丑陋,恐污太子圣眼”
“摘了”
从桌前站起身的岳天栩狐疑地看着她说着提剑来到了她的面前。
“不摘,本宫现在就杀了你”
看她迟疑,岳天栩手中的剑直指向了她的脸。
“还请太子恕罪…”
她说罢缓缓抬起了头,将脸上的面具轻轻摘了下来,而事先就贴在脸上的假伤疤也成功让岳天栩露出了嫌恶的模样。
“果然丑陋至极,别再让本宫看见你的脸!”
“是”
“知道来这里是做什么吗?”
“不知”
“听说你身手不错?”
“略懂拳脚”
“哼,去同他们打一场,若胜了人留下,若败了就把命留下”
“是”
宽敞的院子里,两个禁军将一把椅子抬到了门外的台阶上,岳天栩注视着院子中央各自抽出了一把长枪的两人,大袖一挥桀骜地靠着椅背坐了下来。
“还在等什么?”
他话音才落站在景星对面的男子就甩动着长枪猛冲了上来。
快速挥动的枪身带出了一道道呼啸的风声,景星灵活地舞动着手里的长枪避让着男子接连使出的枪法,看似在被他一步步紧逼实则是在一次次的碰撞中寻找他招式的破绽,等到发现他的破绽之后再一招制敌将他直接震得落在了身后的兵器架子上。
“我来!”…
“铛!”
“咣!”
“咵啦!”…
男子倒下后剩下的死士也相继跳了出来与她交手,看着她单手握着长枪大杀四方,轮番与他们打斗之后竟没有一点疲态,岳天栩的目光逐渐变得兴奋起来。
“有意思…你们也一起上!”
“是!”
所有的死士从不同的方向一齐扑了上来,站在正中的景星闭眼定神之后,手中的长枪舞得也愈发凌厉,除了一阵阵沉闷的击打声她的耳边能听见的便只有自己的呼吸和逐渐加速的心跳。
“砰!砰!砰!”
借着立在地上的长枪旋身一圈飞踢,击倒最后一圈来到身前的死士,已经不知道自己到底打了多久的景星气息紊乱地站直了身子。
台阶上的岳天栩眯着眼睛玩味地看着她,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弓箭。
他举起弓箭将弓弦拉到了极致后悄悄对准了她的身体,景星握了握手中的长枪,手臂上的血液顺着手腕滑入了攥紧的手掌。望着那张令人作呕的脸,一想到这七年岳灵泽不知被他用这样的目光注视了多少次,她就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看她毫不畏惧地立在原地,岳天栩举着蓄势待发的箭矢在她身上瞄了个遍,看她始终纹丝不动后才收了手将弓箭丢在了地上。
“你的命以后就是本宫的了”
“草民愿为太子效死…”
“叫什么名字?”
“十六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