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咚咚~”
雾气缭绕的池塘前,乐音趴在桥上心不在焉地扔着石头,然后就这么目不转睛地看着绿色的池水一层层荡开。
“她怎么怪怪的?”
“不知道,一大早就这样,在上面都快半天了”
亭子里白月、双虎、阿庆并排趴在栏杆上好奇地注视着她。
“难不成是银子丢了?”
“不会吧”
“那就是昨日把银钱花光了,在后悔”
“双虎,你除了银子就不能想想别的吗?”
“别的?还有什么比银子还重要?”
“阿庆你说呢?”
“我也不知道,要不直接去问问她吧”
“她要是愿意说就不会在上面扔石头了”
双虎一脸笃定地说着从栏杆前退了回来,白月和阿庆扭头看了他一眼,虽没言语但也觉得有几分道理。
“我困了,回去睡觉了,昨夜哲奇哥翻来覆去整夜没睡,害我也没睡好”
“对了,他去哪里了?”
“一大早就出门了,好像是商先生让他做什么去了”
“真好,我都不知道要做什么好”
“睡觉吧”
双虎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往亭子外走去,白月和阿庆转头看了看彼此似乎都对这个提议没有兴趣。
“月儿,不如我们去摘果子吧,等哲奇哥回来,我们就能一起吃了”
“嗯,好啊”
亭子里的人都接连离开,桥头上乐音还在不断地丢着石头。
“你这么扔,是打算把湖给我填平了?”
“商先生”
笑意盈盈的商筑从另一边的台阶走了过来,乐音收回了还没扔出的石头,不自觉地站直了身子,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看你很是空闲,不妨来帮我做些事?”
“...什么?”
书房里,商筑立在桌前,面前是一张铺平的干净纸张,乐音乖巧地站在一边磨着墨,目光则好奇地跟随着他的笔触游走。亲眼目睹了一个个栩栩如生的人物跃然纸上,脸上的神情也从一开始的茫然渐渐变得惊奇。
“他们在做什么?”
“制琴”
“制琴?”
“这个是在做弦,这个在刨琴板,这个在听音...”
他耐心地伸手指着上面的人一一说明,在他的解释下一幅传神的斫琴图便显露在了乐音的眼前。
“画得真好,就像真的一样”
“可有身临其境之感?”
“嗯”
“看来你的心也静下来了”
商筑放下了手中的笔,目光也从画作上收了回来,乐音因是突然被问起,所以神情不禁微微一滞。
“什么?”
“你方才是有什么心事?”
“嗯...”
他静静地注视着她,柔和的目光让她一如既往的感到安心,不自觉地就想把心里藏着的话都倾诉给他。
“我想送一个人生辰礼,可我不知道该送什么好”
“这容易,投其所好不就行了”
“我就是不知道他喜欢什么...”
回想起来相处了这么久,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她在喋喋不休地对他说着外面的事,他连话都很少说,喜好更是无从得知,余一或许比她了解他,可她隔三岔五就去荷山府的事瞒他都来不及怎么还敢去问什么。
“如此吗?难怪你苦恼了,那不妨送你喜欢的,贺礼重在心意,你用了心,想必收礼的人也是能明白的”
“嗯...我喜欢...吃的?玩儿的?不行不行”
“这样啊...那他有没有缺什么东西,或是不易得到的东西?”
“缺...”
商筑漫不经心地说着拿起了手边的杯盏,乐音蹙眉很是认真地思索着他的话,片刻之后忽然如梦初醒似的拍了一下自己的头。
“我知道了”
“想到送什么?”
“嗯!就送这个!”
她睁大了眼睛笑着指向了商筑笔下的画作,紧接着就在商筑不解的目光中朝着门外飞快地跑去。
“多谢先生指点!”
“她要送什么?”
接下的几日里,乐音每天都拿着纸笔在学舍里四处转悠,有时是对着张伯,有时是对着哲奇双虎他们,谁也不知道她究竟在做什么,只是看见她时不时就会在自己的册子上画上几笔。
一天夜里她点着灯画着画着就在桌前睡了过去,半夜醒来的白月怕她着凉就想着将她叫醒,可看到她压在手下的册子时实在是好奇,便悄悄打开看了看。
“这都是什么啊...”
对着烛火把册子东西南北转了一圈,看着上面似人非人的图画,白月的眉头都快皱成一团了,也没看懂她画的是什么,只好又给她塞了回去。
“这就是你要送的生辰礼?”
“嗯!”
次日一大早,商筑坐在书房里翻看着她递来的画册,极力维持着脸上谦和的笑脸。
“嗯,这张狗啃草画得很传神”
“狗啃草?没有啊...那是张伯在扫地”
“......”
屋内陷入了短暂的安静,商筑淡然地又翻过了一页,看着上面的叶子哈哈一笑。
“这一定是后院的那棵老树了,怎么树枝上还挂着一块牌子?”
“...这是你,那是扇子,这是头冠”
“......”
抬眼认真的看了她一眼,确信她不是在说笑,他又接着往后翻了翻。
“这是余先生在看书,这是双虎摘果子掉下来了,这是我们在分果子...”
小半本册子仿佛让他看了一本山精野怪全集,合上册子他的笑像是钉在了脸上。
“画得不错,学舍里没什么画的了吧,要不到街上去看看有什么画的?”
“可以吗?!”
“当然了,张伯你带她出去,快”
“哎!”
有张伯的陪同,乐音走街串巷,用手中的笔勾画着那些在她看来极为有趣的场景。又花费了数日的功夫后终于把剩下的册子也填满了。
“全都画好了!”
落下最后一笔,坐在亭子里的乐音忍不住举起手来欢呼,才从观月楼回来的哲奇正路过长廊就被她的声音引了过去。
“乐音,你在这里做什么?”
“嘿嘿没什么没什么”
悄悄把册子往身后一藏,她眯着眼睛冲他甜甜的一笑。
“你今日回来得好早”
“今日是上元节啊,先生说晚上可以让我们出去玩儿”
“太好了!我也正好要出去”
“正好?”
她蹭地站起身就往亭外跑,哲奇怪偏头看着她似是感到有些困惑。
夜幕降临,灯火辉煌的姑南城里亮如白昼,人潮拥挤的大街上处处悬挂着彩灯,卖陀螺的货郎被几个欢呼雀跃的孩子团团围住笑个不停。
“新年到,新年到,穿新衣,戴新帽...”
“砰!”
“哇!”
绚丽的烟火在黑暗的天空炸响,璀璨的光芒引得百姓纷纷仰头观看,发出了一声声惊叹。
安静的屋子里,青玉在整理床榻,屏风后换上了寝衣的岳灵泽缓步走了出来。
“姑姑去歇息吧”
“殿下今日这么早就要睡下了?”
“嗯,看书看得乏了”
“那也好”
青玉微微一笑,拿过了架子上的铜盆便朝着屋外走去。
“砰!”
烟火炸开的声响隐隐约约从宅外的远处传来,披着衣裳的岳灵泽推开门独自走下台阶,仰头目光黯淡地望向了外面天空不时闪过的烟火余光。
偌大的院落里,荡过地面的风微微扬起了他的衣裳,他静静地伫立在中央,就连背影都透着落寞和孤寂。
屋檐下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乐音脸上的笑容也默默地收了回去,垂头看了看手里的画册,又重新将它藏回了身后。
因为他无法离开,所以她想把在外面的景象像商筑作画那样画下来送给他,来之前她还在心中感叹自己的聪明,想着他一定会喜欢这份生辰礼,可当真正看到他时,她忽然觉得自己真傻,与其给他看这些画在纸上的东西,那为什么不让他自己去看看外面的景象呢。
她默不作声地注视着他,一个大胆的念头也逐渐占据了内心。
就在她想得入迷时,院落中的岳灵泽似乎感受到了她的目光,猝然转过了身。
迎上他不知是惊诧还是惊喜的目光,乐音立即露出笑脸,开朗地冲他招了招手。
“上元节好啊,小神仙”
“你怎么...”
“跟我去个地方吧”
“现在?”
“嗯”
街道上哲奇带着白月和阿庆沿着街边欣赏着两边的花灯,身后的双虎气喘吁吁地追了过来。
“总算是追上你们了”
“怎么只有你,乐音呢?”
“她走到半路时....同我...说她忘了灭房间里的...烛火,又返回去了”
“你没等她一起过来?”
“她自己说很快就来的,让我别等她的”
看他们的视线都不在自己的身上,双虎蹙眉不悦地别过了头。
“可不是我不等的”
“好吧,那我们往前走走,寻个人少些的地方等等她”
“嗯”
“要等你们等,我不等,我要去看杂耍”
一听要等乐音,本就感觉被忽视的双虎,一下子来了脾气,撂下一句话就自己往前跑去。
“双虎!”
害怕他落单出事,哲奇呼喊了一声,眼见无果后也只能带着白月和阿庆追着他离开了。
卖花灯的摊位前驻足的行人散去,三个拄着棍子的乞丐出现在了街边,阴狠地注视着他们的身影远去。
“是之前在破庙见过的那三个崽子”
“有些日子不见,他们活得倒是比之前还好了”
“大哥...”
“跟上,是时候算算旧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