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心亭中,依长幼座次,末药坐在尾席。榻上摆放了一火盆,末药和柏儿围坐,烘烤湿透的衣袖。末药将柏儿的袖口翻过来,双手握着柏儿的小手,悬在火盆上方烘烤。两张脸颊被烘得红扑扑的,宛如春日桃花,二人紧挨着头,小声交谈,目光偶尔掠过炭火,不禁生出烤鱼的念头。柏儿咯咯地笑着,好奇道,“若将鱼儿烤来吃,会是何滋味呢?”
末药嘿嘿一笑,俯身在柏儿耳边笑道,“十分美味,我吃过的。在河边燃起篝火,将鱼儿架在火上慢烤,那香味,至今难忘。”
柏儿嘴角微微干裂,不时舔舐着双唇,顶着坨红双颊,眸子明亮,期待地望着末药,凑近末药身侧,小声道,“叔母,我们何时也能烤来吃呢?”
末药心里软软的,扭头端起一旁小几上的茶盏,亲昵道,“柏儿,喝口茶,润润。待柏儿得闲,来将军府,到时我们试试。”
亭中,末药和柏儿同其他诸人隔开,躲在不起眼处,一边烘烤衣裳,一边交首咬耳朵瞎聊着。
“柏儿,若衣物烘干,便快来祖母这里。”萧氏投以一瞥,慈笑着对柏儿道。
那边,柏儿正伏在末药肩头,讲述着近日习字的趣事,全然未闻祖母的呼唤。坦之、穆之、宝岩、雪岑等亭中人,也笑向柏儿和末药。眼前两人几乎背对着他人,一旁四叶见柏儿没动静,哭笑不得地戳了下末药,也戳了下柏儿,俯身笑道,“老夫人正叫柏儿呢。”
柏儿猛地抬头,望向萧氏,脸上开着两朵小花,“祖母,您唤柏儿何事?”
“祖母,唤柏儿同坐呢。”宝岩瞧着柏儿,笑道,“今日是祖母的寿辰,你倒好,只顾着与叔母玩耍。”
柏儿小脸微滞,张了张嘴,望向末药。
萧氏好笑地为他解围,“柏儿,平日里用功读书,难得有这样的日子,该好好玩耍。不过,也陪陪祖母吧,祖母多日未见你,甚是想念。”
末药也轻轻戳了戳柏儿,使了个眼色,柏儿顿时又嘻嘻笑起来。末药将他抱起,搓了搓他的小手,衣袖已干,又将柏儿抱下榻。
“待宝岩生产之时,不如将柏儿接去住些日子,末药意下如何?”坦之笑向末药。
末药眼眸一亮,连忙点头应允。对面,李穆之含笑望着她,自进府以来,她脸上的笑容从未消散,尤其是与柏儿在一起时,更是温婉动人,全然不见前几日的别扭。
“府中尚有几处空置院落,不妨收拾一处幽静之地,供柏儿读书所用。”李穆之接过话茬,目光温柔地望向末药,不觉间言语中透着宠溺道,“到那时,你们便可垂钓、烤鱼。”
那边柏儿听到这话,小脸早已笑开了花。柏儿欢喜的模样,正好落入末药眼中,她也跟着笑得合不拢嘴。
“瞧瞧,末药和柏儿都笑成什么样了。”雪岑笑着打趣,“二弟这话是说到心上了。”
“哈哈……”
亭中人都笑了。
开宴后,穆之和坦之起身向母亲敬酒。萧氏瞧着眼前的两子,又想到在外的大儿,不免有些感慨。媳妇们赶紧一一敬过,转移萧氏的心绪。
“母亲,儿媳代表大郎向您敬酒。愿您福寿双全,子孙满堂,尽享天伦。”雪岑起身恭敬敬酒。
“好,好……如今我们一家人能齐聚一堂,比什么都好。”萧氏的笑容在眼角绽放,皱纹也似乎变得温柔起来。
宝岩嘴甜,一番话说的萧氏笑开了怀,连连笑着说得遇宝岩实在是坦之的福气。
轮到末药时,她先是看向对面的李穆之,对面投来笃定一瞥。她赶紧上前几步,将左思右想,删来减去,默念多遍的贺词一字一顿说出来,“愿母亲福寿无疆,身体健康。”
萧氏稍一顿,笑道,“你如今有孕,平日里要多加小心,走路也要留意脚下。”
“末药记下了。”末药以茶代酒,恭敬地饮下。
“还有柏儿呢,”柏儿也忙不迭地端起茶盏,模仿大人的样子,娇憨道,“柏儿愿祖母多笑笑,多给柏儿讲佛主成佛之路。”
萧氏被逗得哈哈大笑,亲昵地亲了亲柏儿的额头,又抚摸着她的小脸说,“自然,祖母屋里的经卷,抄好了就送给柏儿。”
“哦。”柏儿面露勉强之色,逗得诸人再次发笑。
湖那边,一侍女匆匆走来,行至亭外踌躇了半晌。七里瞧见了,便悄声退出去,问道,“有何事?”
“宫里派人来了,说是皇后娘娘召三夫人进宫诊脉……没有说明具体缘由,但奴婢觉得,既然是为皇后娘娘诊脉,那必定不是小事。”
“你去吧,我去向老夫人禀报。”七里沉稳地吩咐。
回到亭中,七里将此事告知了萧氏。萧氏连忙看向末药,“宫里传来消息,雪见召末药进宫诊脉。末药,你赶紧准备一下。”
柏儿不在身侧,末药也不多言语,正埋头喝鱼汤。听到这话,她怔愣一下,赶紧起身下榻,看向雪岑道,“我去瞧瞧她,回头打发人来传信,阿姊不用担心。”
雪岑虽担忧,不过有末药在,她莫名放心不少,叮嘱道,“你去吧,也顾着些自己。”
李穆之也起身将末药送至府门外,一路上反复叮嘱,直到目送她乘车离去。
同往常一样,夏草守在宫阙前。
“雪见怎地了?”末药见面就问。
“皇后娘娘有孕,近来总也吃不好,睡不好的。”
“怎地不早点来传我呢。”末药有些担心起来。虽她也有孕,却没甚反应,能吃能睡的,加上李穆之疼惜有加,连日下来,她脸都圆润起来。
正华殿,末药进殿便听到含儿哇哇大哭,心中一紧,快步往殿深处行去。迎面瞧见乳母摇晃着哭泣不止的含儿,末药赶紧走过去,蹙眉道,“含儿怎地了?平日里,鲜少哭泣。”一面说,一面抱过含儿哄着。细瞧含儿,握住他娇小的手诊脉。
“末药来了,你们都下去吧。”雪见倚在榻上,脸色不大好,看着末药忙碌地哄着含儿。诊完脉后,末药松了口气,笑着轻轻揉着含儿的小腹。
“如今虽天气转暖,但这殿里却仍有些阴凉,我们含儿肚子着凉了。每日,还是该放个火盆祛祛寒气,尤其是为他换衣时,要格外细心些。”没多久,含儿便停止啼哭,吮着小手,黑眸亮亮的瞧着末药笑。
“是。”秋叶几人笑应。
哄好含儿后,末药才想起雪见来。她抱着含儿走上前,问道,“雪见,你怎地了?”说着,她坐在一旁杌凳上,探手为雪见诊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