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夕佳节,承贤宫内,前来觐见的命妇们络绎不绝,闻悉郑皇后近期身体抱恙,遂借此良机,纷纷前来探视。众人默契十足,避免触及皇后伤心处,或谈些修身养性之法,或嘘寒问暖。
直至黄昏时分,萧复携王妃薛氏姗姗来迟。郑皇后遣散左右侍奉之人,母子叙话。王妃薛氏,出身名门,乃卫尉薛景之女,薛景昔日追随萧观开创基业,平日敦尚恭谨,深得皇帝委重,宿卫京城要地。
“妾知母后喜用香,日前偶得闲暇,在一胡人香肆,寻得这些香料,今日特地带来,请母后瞧瞧。”薛氏双手恭恭敬敬地呈上香盒,侍女接过,递至皇后眼前。
郑皇后倾身细嗅,露出满意笑容,“王妃真是知心人,此香清新雅致,直透心脾,令人大为欢喜。”
“有王妃这般聪慧贤淑之人伴于复儿身旁,我甚是宽慰。”郑皇后望向萧复,赞许道。
“王妃确是善解人意。”萧复点头应和,转而向薛氏投去温柔笑意。
“母后过誉了,此乃为人妇者应尽的本分。”薛氏谦逊回应。
正当言谈间,一名侍女手捧一只雕琢精巧的檀木盒步入内殿。郑皇后挥手,侍女将锦盒置于薛氏面前。薛氏面露疑惑,望向萧复,复又望向端坐的郑皇后。
“这是尚工局新制的样式,与王妃极为相衬。”郑皇后解释。
侍女打开盒盖,一对金色凤头钗,花纹錾刻流畅细致,通体镂空更增添了轻盈精致,令人赞叹。
“母亲如此厚爱,赐予如此珍贵饰物,妾身实在惶恐,怎敢轻易接受。”薛氏起身,姿态恭敬谦逊道。
“拿着便是,无需多言敢不敢当。”
萧展目送末药踏入李府大门,才转身离去。他不断回味着与末药共度的每一瞬间,行至宫门附近,他停下脚步,凝视着巍峨的宫阙,心中波澜渐渐平息,面色恢复如常,宛如深潭之水,波澜不惊。随后,他迈着沉稳的步伐继续前行。回到宫中,他本欲前往承贤殿向皇后请安,但得知复王正在殿内,便转而返回了东宫。
夜色如墨,两人遥遥相对。鱼灯的微光映在末药脸上,她面色有些僵硬,嘴巴微张,双眸惊讶。看不清李穆之的神情,但从他之前的话语中,末药可以感受到不会太好看,至少不会有笑容。
愣怔片刻,末药亦生出不悦,她不明白他为何如此,那个温柔的李穆之一夜之间变了个人。她甚至觉着他对自己十分不满。
末药深吸一口气,耐心道,“元夕佳节一年仅此一次,末药心中实在不舍。”
李穆之沉默不语,过了许久,才向末药走来。末药忙往旁边退去,为他让出路来。他从她身边走过时,突然扭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末药心中一动,连忙追了上去,紧紧跟在他的身后。
凝紫院门口,四叶正探头探脑地张望,待看清桥上的人影,忙迎了上去。
“公子!”
“四叶。”末药探身向前亲昵地唤道。
“姑娘!”四叶凑近末药,低声埋怨道,“姑娘去了哪里,可让四叶好一阵担心。”说着,她又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李穆之,不便再多说什么,只能噤了声。
“只是在城里逛了逛,没想到过得这么快。”末药有些内疚地低声解释。
李牧之冷着脸走进去。末药和四叶相互递了一个眼色,默不作声跟了进去。
“你,过来。”在正殿阶前,李穆之突然开口。正欲走向偏殿的末药闻言,停下脚步,抬手轻轻抚了抚额头。
行至内殿,他背对着她站了半晌,又踱步至榻上,闲闲地翻起了书。末药呆立原地,满心困惑,不知他究竟有何用意,迅速盘算着下一步。打定主意,她向浴室走去,热水已备妥,她回头瞄了他一眼,底气不足道,“水恐怕要凉了,还是早些歇息为好。”
站在屏风后,听着哗啦哗啦的水声,末药一阵轻叹。她暗自思量,若是日后其他女子陪伴着他,能这样守在他身旁,对她而言,也是难得的慰藉。
很快,李穆之换上中衣,斜倚在软榻之上,手中依旧翻动着书,已近三更,可他似乎并无半点睡意。末药候在一旁,不时扭头无奈地瞄他一眼。
“扶济院的活,搁置了许久。”末药试探道,紧盯着他的神情,试图捕捉他的心思。见他神色平淡如水,她继续道,“将军如今已无大碍,休沐后,我便打算重返扶济院了。”
良久,李穆之才淡淡地反问,“为何要与我说这些?平日里,你不都是自己做主吗?”他始终没有抬头看她一眼。
末药一时语塞,“我……”她欲言又止,不知该如何作答,“我只是觉得,将军应该知晓此事。”
“知晓了又能如何?”他再次反问,依旧没有抬头看她一眼。
末药默默地吸了一口气,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心中已打定主意不再与他纠缠。他的言语间总是带着锋芒,让人难以应对。
“夜已深沉,将军还是早些歇息吧。”
李穆之似乎并不打算就此罢休。他微微皱眉,目光锐利地看向末药,“哦?你这是在关心我吗?还是想让我别再打扰你?亦或是你自己想歇着?”
“将军,您为何如此误解末药?莫非是末药言行有失,触怒了您?”她满心困惑,言辞中带着不解,不悦道,“若有此等过失,恳请将军明示。若末药让您心生不悦,末药甘愿就此离去,以免碍您的眼。”话一旦开了口,便如决堤之水,难以遏制,尤其是当气愤涌上心头,言辞往往会偏离原本之意,进而陷入无法收拾的境地。
李穆之依旧面无表情,半晌,转向末药,戏谑道,“终于肯吐露心声了?你是想离
了这里,去攀更高的枝头吧。”
末药惊愕得说不出话来,脸颊涨得通红,胸口被一团气堵住,眸中泛起一层朦胧雾气。她懊悔自己竟与他争执起来,如今处于下风,显然他是故意为之。
“如将军所言,那末药就此告辞,日后定不会再来烦扰您。”言罢,末药转身欲走,边走边拭泪。
“你的籍帐在我手中,且这里岂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李穆之冷峻道。
末药停下脚步,强压下心头怒火,冷冷道,“将军请自便!”说完,她继续向门口走去。
忽地,她双脚离地,腰间传来一阵剧痛,整个人已被他猛然拽入怀中。“你是我房里的人,未经我允许,你哪儿也去不了!”
紧接着,他俯身低头,吻上了她的唇。不解他此行,末药气恼地用力咬住他的唇瓣。在两人的拉扯对峙中,他展现出强硬霸道的一面,力气大得惊人。几个回合下来,末药已感到力竭。后来,他逐渐变得温柔起来,而她早已无力反抗,乖乖地依偎在他怀中。
那日之后,冲突仿佛从未发生过。他不再剑拔弩张,她也不再提及离开之事。两人仿佛又回到了从前,和好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