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鼎楼。
人声鼎沸。
沈琼华下了马车,便径直走入大堂,一眼便看见了被安锦指挥得团团转,手上捧着好几坛子酒的裴凉川,眼中闪过一抹诧异。
安锦穿着一身素雅干练的衣裳,见沈琼华来了,立马撇下裴凉川笑着迎了上来。
“小姐。”
沈琼华点点头,余光却看向裴凉川,道:“裴神医这是……”
安锦有些羞涩道:“我不让他来的,他非要来……”
“所以?”沈琼华见状,眉梢不自觉一挑,面带挪榆。
沈琼华有心打趣她,安锦将事情说出来了,却反而少了那股别扭劲,大大方方道:“既然来了,哪有我忙得分身乏术,他却跟个大爷似的东逛西看的道理?”
自然是要给她帮忙的。
现如今在安锦的眼中,裴凉川早就不是什么神医了,而是将来与她一起过日子的人,自然应该妇唱夫随的。
安锦可不惯着他那些臭毛病。
沈琼华听着安锦的话,心中失笑。
从前安锦许是因着以前的遭遇,再加上要管理这偌大的食鼎楼,一板一眼的,显得格外成熟稳重。
如今与裴凉川在一起了,反而倒添了几分鲜活,有些小女儿家的意味。
沈琼华又抬眼去看裴凉川。
裴神医照旧是那般招摇的打扮,头上的束冠,腰间的佩戴依旧是由黄金打制而成的。
他穿着一身金,却帮忙做着端菜送酒的活儿。
食鼎楼的生意太过于火爆,明明是深秋,天气阴凉,他却忙得额头上沁出了些许细汗。
便是精心打扮的穿着,在一通忙乱下,也有些凌乱,显得有些狼狈。
即便是如此,他面上也没有丝毫不满,显然是甘之如饴的。
倒是有些食客,看裴凉川穿着这一身打扮却干着小二的活儿,很是诧异地看着他好几眼。
那模样似是看到了什么奇葩一样。
裴凉川显然不是第一次被这样看了,顿时剑眉倒竖,刚要开口,可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往安锦的方向看了一眼,到嘴的话顿时又咽了回去。
一看就是安锦特意叮嘱过的,不能与食客起冲突。
见裴凉川能为安锦做到这种地步,沈琼华也总算是能放心了。
裴凉川刚来京城时,他的脾气秉性,沈琼华也算是有一些了解,如今能为安锦做到这一步还毫无怨言,可见对安锦是用心的。
沈琼华轻笑一声,“你也不要使唤他干太多活儿了,毕竟不是咱们请的小二,咱们没有给人家工钱。”
安锦撇了撇嘴,道:“小姐放心,我有分寸的。”
她也不想使唤裴凉川的,可谁让裴凉川着实烦人得很,整日瞎晃荡,还在食鼎楼一直缠着她。
她有那么多事情要做,哪有空在酒楼里陪着他腻歪。
既然他闲的很,那就干脆帮忙干活吧。
沈琼华听安锦这般说,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
毕竟这事说到底也是安锦和裴凉川两个人之间的事情,这二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她说多了反而讨嫌了。
再者,沈琼华私心里也是赞同两人这种相处模式的。
说到底,在沈琼华心中,安锦可比裴凉川要重要的多,二人相处,安锦站在上风,沈琼华只会为她高兴。
沈琼华带着甘草与芍药一道与安锦上了二楼,四人的身影消失在大堂。
方才还在兢兢业业帮忙的裴凉川余光瞥见了,眼珠一转,将手中的端盘塞到小二手中,也蹑手蹑脚地跟了上去。
……
包厢内。
沈琼华在圆凳上坐下,安锦递了一杯茶过来。
沈琼华接过,打开杯盏轻轻嘬了一口。
安锦轻声开口道:“小姐,您今日过来可是有何事情要交代安锦?”
往日若无其他事情,沈琼华一般只有每月查账时才会来食鼎楼,因此安锦才由此一问。
沈琼华轻轻点头,道:“确实是有一事要你去办。”
沈琼华说着,从袖中拿出一沓银票,皆都是一百两银子的面额,足有五六万两之多。
“我需要购置一批粮食,不能大批量购买,只能慢慢买,免得引起别人的怀疑,这是买粮的银子,先暂时买这些,若是有需要,后面可能还要再买一批。”
安锦接过银票,沉吟了一瞬,突然抬起头道:“小姐可是听说了今日皇上下旨让安王协助户部尚书调度边关粮草,担心安王会给瑞王殿下使绊子?”
沈琼华眼中闪过一抹诧异,“这事你也听说了?”
安锦轻笑道:“我也是刚知晓,皇上今早刚下的旨意,食鼎楼里有不少食客都在讨论此事,都说皇上看重安王,受了这么重的伤,才刚好,皇上就让安王管理这么大的事情。”
沈琼华眼中闪过一丝嘲讽。
是啊,如今京中人都道安王在边关受了重伤,谁还记得他战败的事情。
安王这一步,走得可真好。
沈琼华点头道:“没错,我确实是担心安王会从中作梗,故意拖延粮草到达边关的时间。”
“这不仅是安王与瑞王的储位之争,更是关乎边关士兵的性命,以防万一,多做些准备总是没错的。”
“若安王老老实实地将粮草送去边关那自然是最好的,可若是他真的在其中动了手脚,咱们也不至于毫无准备。”
“反正食鼎楼的生意好,若是粮草押送顺利,购买的这批粮食食鼎楼也消耗的掉,不至于浪费。”
“至于买来的粮食,先不要放在食鼎楼,找个空着的城外庄子先存放着,免得引人侧目。”
安锦微笑道:“小姐思虑周全,心思缜密,安锦这便去安排。”
安锦说着便要转身去叫人。
刚走出几步,沈琼华又忽觉不妥,道:“等等。”
安锦脚步一顿,回头看向沈琼华。
“此次最好还是找信得过又眼生的人去收粮,不然怕是会走漏了风声。”沈琼华道。
上一回水灾,之所以能成功提前购入那么多粮食。
一是百姓和商人都不知晓会发生水灾,二是去年粮食产量多,价格便宜,三是当时无论是安王还是永宁伯府都不知晓食鼎楼是沈家的产业,没有过多关注,从中做梗。
然而这一次却不同。
新一批的粮食才刚刚收割,因着年初的水灾,今年的粮食尤其贵,又逢边关打仗,往年能买三斤的粮食,今年只能买一斤。
安王若是真想在粮草上动手脚,想要趁火打劫对瑞王出手,只怕也会派人监视镇国公府,便是连沈家也逃脱不了。
安锦若是派食鼎楼手底下的人去收粮,只怕安王会从中作梗,要么收粮的价格高得离谱,给安王送银子,要么便收不到粮食。
安锦听了沈琼华的话顿时眉头轻蹙,“那怎么办,若是派其他人去,不一定会谈价的。”
小姐要大批量购入粮食,卖粮食的定然是要给小姐便宜一些的,以现下粮食的价格,若是能便宜一些,可是能省不少银子的。
虽说沈家富庶,但若是白白将这些银子给了别人,安锦也是有些心疼的。
沈琼华咬牙,“无事,不过是多花些银子罢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若是多花些银子能打破谢祁安的计谋,那这些银子就花得值。
沈琼华话音刚落,就听见芍药大叫了一声,“谁在外面!”
沈琼华目光一厉,与安锦对视了一眼。
芍药立马上前将门打开,与正准备逃离的裴凉川撞了个正着。
裴凉川:“……”
有些尴尬的举起手挥了挥,朝沈琼华打招呼道:“沈小姐,你好啊!”
沈琼华与安锦双眼同时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