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南渊站在食鼎楼门前,望着远处几乎化作黑点的马车,眼底似是有墨色晕开。
身后传来一道战战兢兢的声音,“王爷?”
谢南渊闻声侧眸,就见临泽顶着一张青紫的脸问道:“您不去追沈小姐吗?”
这沈小姐可真是害怕王爷啊,遇到王爷就跟老鼠见着猫似的,悄没声就溜没影了。
谢南渊挑眉,幽幽道:“急什么。”
眼神又落在已经看不见踪影的远方,嗤笑道:“逃得了一事,逃不了一世,早一些,晚一些又有什么分别。”
临泽:“……”
什么意思?
等入了夜,四周寂静之时,临泽看着眼前沈家高高的围墙,终于明白白日里王爷是什么意思了。
合着王爷被戏弄了那一次后还是死性不改,又打算故技重施啊。
临泽这次学聪明了,他这次就守着围墙不进去了。
任凭里面是东风压倒了西风,还是西风压倒了东风,他都不参和。
除非王爷出了沈家大门,否则他绝不离开这围墙一步。
——
屋内。
烛光昏暗,香烟袅袅,万籁俱寂。
沈琼华躺在床上双眼紧闭,可薄被下攥紧的手却彰显着她的不平静。
窗棂处传来细微的响动,听不见脚步声,可心中却好似仍然能感知到有人在靠近。
她佯装睡得香甜,当窗幔被掀开时,沈琼华猛地跳起身撒出一把白色粉末。
粉末在空气中消散,些许吸进身体内,有些眩晕,紧接着高大的身影便倒了下来,压在了沈琼华的身上。
沈琼华一惊,待反应过来身上的男人双眼紧闭确实是晕过去了后,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双手撑在男人胸膛前用力一推,将男人推到一侧,颇有些狼狈的挣脱开来,站起身拍了拍手掌,神色间有些得意。
白日里她偷偷逃离食鼎楼,却发现瑞王并没有追上来向她问罪,也没有生气时,她便知晓事情没那么简单。
于是今夜她特意穿着中衣,上榻前仍旧让芍药将那香点起来。
果然,瑞王又中招了。
沈琼华嘴角微勾。
只是这一回她倒是不好再找一个女子来吓唬瑞王了,不然那就将人得罪狠了,但是再将其绑一夜却是可以的。
既然一次记不住教训,那就多来几次,总有一次会长记性的。
沈琼华冷哼一声,转身准备朝同样在地上假寐的芍药拿麻绳。
刚转身走出几步,就感觉后衣领被揪住,一道大力袭来,眼一花,就被扔到了床榻之上,紧接着高大的身躯覆上,沈琼华被压在了谢南渊与床榻之间。
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
待沈琼华反应过来,身后是温暖的床榻,身前是柔软的身躯,的呼吸喷洒在颈侧,窗幔落下,将这一处行成了一方小空间。
沈琼华有些片刻的眩晕,紧随而来的便是恼怒。
眼前男人目光灼灼,身体有力,哪里是中了迷药的样子!
她漆黑明亮的瞳孔中似有火苗在跳跃,“你骗我!”
谢南渊单手禁锢住她挣扎的腰,正要说话,床幔外传来一阵惊呼,“小姐!”
芍药惊慌的爬起来,正要靠近,便听见帐幔里传来一道怒斥,“出去!”
芍药一僵,却担心着沈琼华,不肯离开。
沈琼华知晓经过上次那事瑞王心中肯定憋着火,只是还未来得及发泄出来。
她怕牵连芍药,也跟着开口道:“芍药,你在门口守着,我有事与瑞王殿下谈。”
芍药看着被繁复的床幔花纹遮掩住的床榻,张了张嘴,却最终什么也没说,乖乖退了下去。
待芍药一走,沈琼华就冷了脸,先发制人道:“王爷怎么能做这么卑鄙的事,明明没有晕却装晕。”
谢南渊简直要被她气笑了,一眼就看出了她的色厉内敛,冷笑道:“本王的那些小伎俩跟你比起来算什么。”
说着他伸手掐住沈琼华的下巴,“谁给你的胆子让你将本王跟那个女子关在一处的,嗯?”
“你做了也就做了,居然还敢在临泽面前编排本王不行,让本王颜面扫地,你说说本王该怎样惩罚你,才能消散本王心头的怒火?”
沈琼华眼珠一转,振振有词道:“王爷您在说什么,明明是王爷你喜欢我的屋子,想要住一晚,我体恤你,好心好意找了个淸倌儿来陪你,你怎能不奖反罚呢?”
谢南渊双瞳瞪大,咬牙切齿道:“那照你这么说,本王还得奖赏你了?”
沈琼华煞有其事的点点头,“那当然。”
“而且,我后来说的也是事实啊,明明就是王爷您自己不行。”
“人家姑娘可说了,摸了您半天,您可一点反应都没有,可不就是不行,就因着您不行,为此我可是赔了那姑娘一大笔银子呢。”
“我都还没找您要银子,您倒好意思来惩罚我。”
谢南渊听着沈琼华一口一个‘不行’气得额角青筋直突突,怒极反笑道:“你这张嘴倒真是能言善辩,颠倒黑白,既然你这般关心本王,那不如你来伺候伺候本王。”
“也好亲身体验一下看看本王到底行不行!”
说着,谢南渊搭在沈琼华腰上的手猛然用力,沈琼华惊呼一声,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拼命地拍打谢南渊,“谢南渊,你个登徒子!你放开我!”
门外的芍药听到动静立刻便要闯进去,却被与临泽顶着同样青紫的脸的暗一给拦住了。
床幔里,谢南渊听着沈琼华的怒骂声,反倒是笑了,嗓音都透着一股愉悦,“装啊,你怎么不装了?”
气得沈琼华拿摸索到的头枕就往他身上砸。
边砸边怒骂道:“你脑子是不是有什么问题?那么多贵女你不娶,偏偏看上我!”
“还夜闯我的闺房,你还要不要脸了!”
“我到底哪里被你看上了,你说,我改还不行吗?”
沈琼华怒骂着,似是要将这段时间心里压抑着的憋屈都发泄出来。
她实在是过够了这种日子了,本来对付安王一党就已经够艰难了,结果同一战线的瑞王还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居然想娶她。
沈琼华砸了没两下,头枕就被谢南渊一把夺过扔出了内室。
手上空了,沈琼华心中委屈极了,顷刻间便红了眼眶,“你欺负我!”
谢南渊冷笑,“别来这一套,本王是不会上当的。”
想靠这一招让他轻易放过她上一回做的那些事是不可能的。
沈琼华充耳不闻,只开始悄然落泪。
谢南渊心尖一动,仍旧绷着一张脸。
沈琼华呜咽出声。
谢南渊总算是绷不住了。
他下意识伸手去接沈琼华落下的眼泪,滚烫的泪水滴落在掌心,却烫到了他的心里。
谢南渊的心有些酸涩,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
从前在军营里见着别人哭,他只觉着矫情,见表妹洛希瑶哭,他叹气的同时又有些许的不耐烦。
可看着沈琼华哭,他却觉得自己的一颗心在往下荡,漂浮无依,难受得厉害。
谢南渊有些手足无措,脸上慌乱中带着些许心疼,轻声哄道:
“你别哭了,本王是吓唬你的,不是来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