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祁安闻言,漆黑的墨眸闪过一抹轻蔑。
他还真以为这食鼎楼的东家对他的提议不为所动呢,现下这般主动,想必方才那些话不过是欲擒故纵的手段罢了。
也是,不过是商户出身,若不是自己急于扩充实力,她如何能得到这种机会,可不是要抓住机会。
又不是人人都是那不识抬举的沈家。
只是这东家欲擒故纵的度却没把握好,那一番话是真的惹恼了他。
他最厌恶别人说他比不上谢南渊,毕竟在他看来,谢南渊所得到了一切都源于他投生到了先皇后肚中。
因为谢南渊是中宫嫡子,年幼丧母,所以他被父皇亲自教养长大。
因为他是镇国公的妹妹难产生下的孩子,所以镇国公将他带在身边,用军功往他身上堆砌,使他年纪轻轻就成为大将军。
他轻而易举便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自己拼命筹谋,才达到了这一步,这食鼎楼的东家即便是欲情故纵也不该说那番话的。
若是将来她乖顺听话,待他登基,虽当不了皇后做个侍妾也是可以的,倘若再如今日般口无遮拦,那便进冷宫待着吧。
谢祁安这般想着,心中的恼意这才消散了几分。
他挺直了胸膛,上扬的嘴角不经意间流露出了几分轻慢,胸有成竹地抬脚绕过屏风。
只见一身穿浅蓝色缠枝云锦衣裳的身影背对着他坐在桌旁,身姿曼妙,三千青丝披散在身后,乌黑顺滑。
从他的角度看去,恰巧能看见对方把玩茶盖的素手,白皙柔嫩。
谢祁安心中松了一口气,即便他再想要银子,也不想对着一个貌丑无颜的丑女虚与委蛇。
他脚步轻松地朝那背影走去,越走近,越觉得似乎有些眼熟。
但谢祁安也没多想,为了展示自己的风度,他在距离三步之远的距离止住了脚步,柔声道:“本王还未问小姐贵姓。”
女子缓缓站起来,慢慢转过身,一双黑亮有神,满含鄙夷的眼睛对上谢祁安震惊的黑瞳。
皮笑肉不笑道:“免贵姓沈。”
“安王殿下,咱们又见面了,可真是别来无恙啊。”
“沈……沈琼华!”谢祁安满脸惊愕,有一瞬间竟未反应过来。
“安王殿下怎地这般反应,怎么,亏心事做多了却未得到应有的惩罚,见到我心虚了?”沈琼华言辞犀利道。
谢祁安眉头狠狠一蹙,打量了一眼周围,这才面色难看道:“你是食鼎楼的东家?食鼎楼是你的?”
“你竟敢戏耍本王!”
说最后一句话时,谢祁安已经完全压抑不住心头的怒气。
原本最初盯上沈家,他并未将沈琼华放在眼中,一个被娇养着长大的商户女罢了,如何能守住家业,抵抗住他的算计。
可就是这个商户女,不仅脱离了他的掌控,还一次又一次让他处在风暴之中,甚至让父皇对他起了疑心。
如今他好不容易转移了目标,结果……
她明明就知晓是他要见食鼎楼的东家,却故意来这一出,隔着屏风与自己对话,让他以为自己成功之时再狠狠给他一击。
好歹毒的心思。
谢祁安双拳紧握,手背青筋暴起,牙齿咬的咯吱作响,眼神凶狠地盯着沈琼华。
沈琼华见他一副大受打击的样子,面上满是愉悦,嘴上却不肯承认,道:“王爷此言差矣,我并未否认过我不是食鼎楼的东家啊,何来戏耍王爷一说。”
没错,她就是故意的,凭什么谢祁安做出那种事,却只是不痛不痒的惩罚。
既然他又死性不改甚至还威胁安锦,那她就要让他好好尝一尝即将成功之时却功亏一篑的滋味,也体会体会她听到皇上对永宁侯府的处罚时的滋味。
沈琼华轻笑一声,鄙夷道:“不过我倒是真没想到经过这么多事情安王还是这般无耻,喜欢暗地里算计威胁别人。”
“就连威胁和利诱的手段也没学会变通,仍旧是那一副说辞。”
“王爷,你难道真以为自己是金饽饽不成,人人都想嫁给你,也不拿个铜镜照照你这幅样子,也就只有永宁伯府的二小姐才会稀罕你。”
“哦,对了,永宁伯府的二小姐知晓你对她的承诺对每个女人都说了一遍吗?”
“恕臣女直言,您这承诺也忒不值钱了一些,个个都是后位,哪怕是换个位分也好啊~~”
最后一句话,沈琼华拖长了语调。
待她话落,谢祁安面色已然通红,不是羞愧的,是气的。
他原本以为沈琼华这张嘴已经够巧言善辩了,却是没想到奚落起人来,比他想象的还要阴损。
他怒极反笑,“县主这张嘴可真是厉害,难怪能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还说服父皇改变主意搜查永宁侯府。”
“哎~~”沈琼华面露不赞同道:“王爷此话可是说错了,证据确凿?什么叫证据确凿?那得是找到脏物了才能叫证据确凿。”
“沈家本就是冤枉的,我不辩解,难道硬生生吃下这个哑巴亏,遂了那些不怀好心人,厚颜无耻之人的意?”
“到是王爷,可真是令人大开眼界啊。”
“永宁侯府因此事降为伯府,周二小姐伤心欲绝,王爷不陪在身侧安慰,反而将对她的承诺许给别人,也不知周二小姐知晓了,心中该作何感想啊。”
沈琼华越说越兴奋,她都有些后悔今日没有邀请周令宜到隔壁包厢一道来听一听她心上人的话。
周令宜答应替谢祁安打探食鼎楼的东家时,绝不知晓是个女子,更不会想到谢祁安会说出刚刚那一番话。
她是真想看一看,当周令宜听到她视为珍贵的承诺能被谢祁安随意许给旁人时,是何表情。
即便她们都知晓,这不过是安王的权宜之计,但雁过留痕,说出的话总会在心底留下足迹。
唉,失策了!
错过了一场好戏!
谢祁安听着沈琼华这一番话,额角的青筋凸起,偏偏那些话都是他自己所说的。
他咬牙道:“县主言语之中如此肆无忌惮,是否忘记了本王才是那手握底牌之人?”
“不然这样,本王再给县主一次机会,若是县主肯弃暗投明,过去那些事情,本王也不是不能当做没发生过。”
事情出乎了谢祁安的预料,他没想到就连食鼎楼都是沈家的。
即便知晓沈家倒戈的几率不大,却还是不死心试探地开了口。
沈琼华挑眉,讥笑道:“安王,在本县主心中,你才是那个暗。”
“毕竟连将后位许给好几个女子这种事情都做得出来,实在无法让人信任。”
谢祁安心中有一团火焰在升腾,且随着沈琼华的话,逐渐有燎原的趋势。
“那看来,本王是不能替安掌柜保守这个秘密了,可怜了安掌柜一心为县主做事,县主却丝毫不在意她的死活。”
“也不知晓‘皇上新封的嘉林县主,家中产业的掌柜曾是个青楼女子’这样的消息传出去,别人会如何看待沈家,沈家的产业会收到怎样的波及。”
谢祁安心中想得很清楚,既然沈琼华无论如何都要站在谢南渊那边与他作对,那么沈家的产业出了问题,谢南渊就少一分助力。
对他的威胁也就减少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