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赵斯年悄悄地松了一口气,本来还在因为等待答案紧绷的身体也猛然松懈下来。
还好是他多想了。
“我也……没别的意思,不过是问问罢了,你就当我没说。”
“千万别告诉赵岁岁,不然她又得闹脾气了。”
这个妹妹确实可爱,但就是太闹腾了,十年二十年,实在是有些无福消受。
他拼命克制住自己上扬的嘴角,迈着别扭的步伐走了。
赵初景本来还对他的反应一头雾水,可眼睛一瞟,却看到了少年那明显短了一截的裤腿。
都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赵初景这下子体会到了养娃的辛酸了。
自从营养什么的跟上后,赵斯年的个子窜了不少,而要说这最显着的影响,莫过于是永远不合身的裤子了。
所以她总记着这事,要是还能穿就找裁缝缝一节布,要是穿不了了,就直接做新的。
这些天大抵是太忙了,竟然没顾得上他。
她从柜子里摸出针线盒,叫他:“过来,裤子又短了,没空给你扯新布了,凑合下得了。”
“…好。”赵斯年低头看了看自己露在外面的脚脖子,顺从的在她身边坐下。
女人低垂着眉眼,取针,穿针一气呵成,灵巧的手指在空中穿梭几下,裤子机会变得合身了。
“嗯,好了,你站起来我看看。”缝好了一只裤腿,赵初景把线咬断,吩咐他。
“正合适。”
赵斯年站起来,本来还在因为赵初景的手艺而惊诧,只是在想到某个点时,他的笑容忽然消失了。
“快过来,还剩一只裤腿。”赵初景见他呆住了,催了他一句。
“哦。”赵斯年同手同脚的走到边刚刚的位置坐下,语气和身体都很僵硬。
赵初景不知道这小子又怎么了,明明刚才还是好好的,怎么转眼间就变成这样了?
但当务之急不是谈心和追问,她得先把这小子的裤腿先缝上一节。
“喂,你才刚上小四——对小学四年级的简称,怎么就这么高了,说明我养你们,养的还不错,对吧?”
本就是没话找话,赵初景的语调很低,吐出的每个字都黏在一起,倒是多了层名为“慈母”的光辉。
赵斯年垂着头,嗓音闷闷的“嗯”了一声,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又添了一句,“大概是他比较高吧。”
“谁?”赵初景反问,“哦,你说你们亲爹啊,他……应该确实很高。”
具体的她也不知道。
赵斯年双手撑在床上,把一只腿抬到赵初景面前,好方便她动作。
“他最好一辈子都不出现。”
一个从出生起就没见过的亲爹,根本就没有任何存在的必要,以前赵初景穷凶极恶的对待她们时,确实偶尔会祈求那人的出现。
但现在……早就不会了。
本着教育的原则,赵初景动作一顿,“其实,你也别太恨他,到了该出现的时候,他自然会出现的。”
就像告诉每个“失去父亲”的孩子,你的爸爸一定是爱你的一样,赵初景说完这老掉牙的台词,觉得自己身上仿佛闪耀着圣母玛利亚的光辉。
不但帮原主把两个孩子拉扯大,现在还帮孩子爹说好话。
想到这,赵初景话锋一转,问在识海里的富贵,“任务进度到哪了?”
现在的生活虽然很安逸,但辛苦也是真的。
富贵养老生活过了这么久,猛然被q到,当场表演了个什么叫做垂死病中惊坐起。
“我看看,主人,大概还有百分之四十,你只要等他们十六了,把两个小主人送到洋人办的学校里,然后拿回公司就结束了。”
就这么简单?
赵初景觉得窃喜的同时,又从心底察觉到一丝不对劲儿。
不会到时候又出什么别的幺蛾子吧?
正想的出神,赵斯年略带惊慌的声音响起:“你的针要戳到我的小腿了。”
“啊?对不起,我这想入神了!没事吧?”赵初景按了按他的小腿,询问道。
“没,”赵斯年收回腿,又拍了拍袖子上不存在灰尘,“我走了,你……早点歇着吧。”
“…好…”
——
傅闻礼脸皮比她想象的厚,虽然晚上歇在旅社里,但总时不时的往这跑。
一来二去的,他又以这种方式侵入了他们的家庭。
赵初景工作忙,每天都忙到七八点,等到天完全黑透了才到家。
傅闻礼怕人说闲话,大多是趁着天没黑就走了,但桌上总放着个铁盆,盛着热水,里面放着给她留得饭菜。
“你看看,我比你那个未婚夫对你好多了吧?”
好不容易到了休息日,两人总算碰到了,傅闻礼一脸臭屁的夸自己。
赵初景往嘴里塞了口米饭,眼皮都没抬一下,道:“只是做饭罢了,请个厨子不就好了,我们又不差这点钱。”
请厨子?
搞半天是把他当成厨子了?
傅闻礼成功被气个仰倒,赵初景总有这种本事——把人气的七窍生烟,但自己还能怡然自得的吃饭。
倒是显得他像个神经病了。
傅闻礼在她对面坐下来,敲了敲饭桌,又问:“怎么没看见他过来?”
不用明说,赵初景知道他指的是祁肆。
“他从来没来过家里,”赵初景摇摇头,“因为家里有孩子在。”
未婚夫没来过,而他来过!
提取到关键信息的傅闻礼嘴角克制不住上扬,他轻咳一声,掩饰性的站起身,右手虚握成拳抵在唇边。
可开口说话时的笑意却怎么也藏不住,“哦,其实你不用……告诉我这些……”
赵初景:这人脑子里又在想什么。
看不懂的赵初景无语的叹了口气,继续吃自己的晚餐了。
——
“赵总,延城那边有个项目,需要咱们过去一趟。”
秘书把文件摊开,推到赵初景面前,指着其中的一行字给她看。
“好,那你安排吧,跟他们对接好食宿。”
“好的,赵总!”
赵初景当晚就坐上了前往延城的绿皮火车,因为两人是受邀的,只能选这种便捷的出行方式。
她们的座位不在一起,赵初景在七号车厢,而秘书跟她隔了一个,在九号车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