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讯人当时与苏野一同出了城。但是他要做的事情,却没有苏野那么紧急,所以在中途休息了一段时间。
抵达的时候已经到了巳时。
上山的时候,却遇到了难题。
樵木山,上山的路上,已经被布置了迷踪阵。
传讯人明明看到了一条直路,奋力往前走,却一直在山腰附近打转。
他就这么绕了半个时辰。要不是走远,踢到了用来布阵的山石,破坏了阵法,才得以成功上山。要不然继续打转下去,再给他几个时辰,他也摸不到山隐观的边。
徐况打定主意之后,回到山隐观中,找到传讯人,把他拉到一边说话。
起初,徐况看传讯人长得瘦小,以为他不过十岁出头。后来听传讯人自诉,竟然只比他小两岁。
这传讯人,是妖事房新招录的办事员,在记事门苏野手底下做事,名字叫孙一,原本是酒楼的小厮。
其实徐况听到的也不是实情。
孙一为了吃饱饭,出来做事,虚报了年龄。这里也没敢说真话。
“小孙。”
徐况亲切的拉着孙一,手里面拿着几粒银豆子,往他怀里塞。
孙一连忙用手阻挡,“徐道长,您这是干什么?”
徐况嬉皮笑脸:“叫什么道长,叫俺徐大哥就好。这些钱是给你回去的盘缠,你收好就行。”
孙一连忙说道:“可不敢拿徐大哥的钱,俺是麻主事派来,要将消息传给李道长的。现在事都没做好,又怎么能拿钱呢?”
徐况充耳不闻,继续拿着钱往他裤兜里塞。
二人推让了几回合。
徐况有些不耐烦而来,肃声道:“小吴,你这是不是不给我面子?”
“麻远算什么,他一个新来的,能和我比?他在长治观当杂役的时候。我都和师尊一起出生入死过了!”
孙一咬牙道:“俺不懂这些弯弯绕,只知道既然让我传讯,就得见过李道长才行。”
徐况冷哼一声:“你是不是想存心为难道长?”
哪见过这阵仗,孙一张大了嘴:“俺,俺可不敢难为道长!”
孙一也觉得里面有不对的地方:“俺只是传个信,什么时候变成难为道长了?”
“徐大哥,您可别吓俺!”
说话间,孙一缩了缩脖子。
徐况端起架子:“我这可不是吓你。”
“现在是师尊正在闭关的关键时刻。”
“你要是将这些事情告诉他了,他就得立即出关,与那大妖拼个你死我活。”
“可师尊正在在修炼的关键时刻,强行出关,不但会功亏一篑,还会元气大伤。”
“在这种状况下,与妖拼命,不但除不了妖,说不定要将性命葬送到那里。”
“但是不去的话,又是置整个丰海于不顾。见死不救,坐视不管。”
“明知道你传的信,会让道长经历两难的选择,还非得禀报。”
“你说这不是存心与道长为难吗?”
徐况的这席话,孙一听也不是,不听也不是。
只得小声问道:“徐大哥,俺不想与道长为难。”
“可这是麻主事交代的事情,要将事情回报给山野会的胡大先生。”
“如果不见李道长的话,问起我来,俺该怎么回答?”
徐况瞬间变出一张笑脸:“这才对嘛!小吴,我来教你,回去该怎么说。”
“回去你就说,上山的时候遇到了鬼打墙,明明山在那里,就是上不去。”
“他们都是道士,又有师父的亲信在。一听了你的描述,就会知道这是迷踪阵,也不会存心为难你。”
孙一微微点头,但心里还有些疑虑,又说道:
“可是遇到迷踪阵难道就不上山了吗?我怕麻主事觉得我办事不力,以后不让我在妖事房待了。”
徐况轻笑一声:“这也好办!”
“你就说见到一块石碑,上面刻了‘封观闭关’四个字。你明白这是道长闭关了,再闯也闯不上去,就回去禀报了。”
孙一连连用力点头,显然已经答应了,
徐况见他识趣,心情大好。收回了那几枚银豆子,从怀中摸索了一阵,拿出一枚金粒子。
“收下这个吧,山隐观的东西,没师尊同意,俺也不能轻动。”
“但是这东西我自个的,给你用来当路费,谁也说不着什么。”
孙一连忙摆手:“俺怎么能拿徐大哥的东西呢?”
徐况冷笑道:“你怕甚,不过一粒而已!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他们难道会搜你的身不成?就算搜你的身,你只要不说,谁知道是从我这里来的?”
徐况缓和了语气,循循善诱:“你也不要自作多情了,这东西也不全是给你的。”
“少部分让你有些盘缠,能下山吃些好的。”
“剩下的,是让你时候补贴家用。看你这样子,手头恐怕不宽裕吧。正所谓百善孝为先,拿这些钱去去扯块布,给二老做件新衣吧!”
“山隐观与长治观都是一家,你既然是长治观的,自然也是我山隐观的。照顾你,本来就是我的份内事。”
孙一听得意动,半推半就把金豆子收下。用一小截布包好了,掖到了鞋子里面。
见孙一被自己说服了,徐况把他送下山去。
目送孙一远去,
徐况回山,将迷踪阵补全,又回到了道观里。
孙一下山之后,直奔吴镇而去。
吴镇此时前所未有的热闹。
昨天夜里,苏野通过长治观的关系,出了城。
马不停蹄地赶到了吴镇。
大约辰时的时候,就到了吴镇。
到吴镇之后,找到了几位镇里当家的长老,与他们议事。
最开始,苏野说自己是从妖事房来,吴镇的人哪里听过妖事房。还以为他是骗子。
实在没办法,苏野又拿出了长治观的凭证。
这些人一听到长治观,又知道了妖事房是李道长牵头建立的。
才耐心听他讲话。
胡大先生他们到之前,吴镇长老们,都了解了事情的严重性。
派了几个青壮,在镇口迎接。
一见他们来了,就将他们迎到祠堂之中。
然后他们就开始商量着,要出村躲一躲。
有一句话叫做身土不二。
但还有一句话,叫形势比人强。
该走的,还是要走的。
但逃,只是一时权宜之计。就算投奔自己的远方亲戚,又能住几天,总不能一直赖在别人家里吧?
而且现在还未见过那妖怪,就要全部搬出去,未免也太大惊小怪了一点。
道长们也需要一些人手帮忙对付妖怪。
短暂的商议之后,吴镇的人一致决定。让老弱妇孺先走,只要不是家中独子的青壮,都要留下留下,协助道长们除妖。
胡大先生叹了一声,也就答应下来。
他们也确实需要人手。
此行五人,在这么一个大镇里,布置驱邪、降妖的各类布置,不免有些捉襟见肘。
有这些青壮在,至少能张贴一些符咒,做一些驱邪的拒马。
看似短暂的离别,但留下的人总归要面对未知的妖怪,离去的无论是老人还是小孩,亦或者妇人。
收拾起东西,不免有些拖拖拉拉的。
青壮们,已经各领了任务,有人张贴符咒,有人扯上红线。
这时,丰海城的补给还未送来。
画符的话,就只有少许黄纸和朱砂。
为了能够书写更多的符箓,就只能借用上坟用的普通黄纸,以及寻常墨块。
为了应付妖怪,有人拿出了自家珍藏,已经发霉的黑驴蹄子。
有人拿出了用来辟邪的狗牙。
还有人打算杀了那只老黑狗,用来辟邪。
却因为家中小孩哭闹,以及那只老狗可怜的眼神,始终下不去手。
吴一抵达的时候就是这幅热闹的场景。
他说明自己的身份,亮出自己的木牌。
就有人带着他找到了胡大先生。
吴一也与旁人,不敢看胡大先生的那只竖眼。曾经不小心看了一次,就觉得瘆得慌。
尤其现在他觉得自己做了亏心事,怕胡大先生洞悉。
更加不敢与他对视,便低下头。
胡大先生问道:“把事情告知李道长了?”
吴一下意识点头,又连忙摇头。
为吴大先生推轮椅的慈娘,把手从衣服袋子里伸了出来。
手上拿着一枚瓜子,小心寻觅,放到了自己嘴里,轻轻磕了一下。
胡大先生一心只在李修文身上,哪里管得着这些。急忙问道:“到底是说还是没说?”
就这么一急,吴一把准备好的说辞忘的稀碎。
吴一磕磕绊绊的说道:“到了樵木山上,但是有迷踪阵,上山……”
胡大先生冷冷道:“看着我的眼睛!”
吴一经他一吓,连忙将实情道出:
“我走运过了迷踪阵,到了山上,只见到了李道长的徒弟徐况,却没有见到李道长。”
“徐况得到消息,就去告知李道长。回来之后却告诉我,李道长正在闭关不容打扰。”
胡大先生喃喃道:“正在闭关?怪不得走的这么急!”
如果事情只是那么简单的话,吴一直接把事说出来就好,何必支支吾吾?
他觉得里面必有内情,又问道:“那你害怕什么?”
吴一欲哭无泪:“徐况徐道长,说是要给我一粒金豆子做盘缠……”
“他不想让我说实话,想让我禀告的时候,只说迷踪阵的部分。”
胡大先生仔细问道:“这些都是徐况交待的,李道长始终没有露面?”
吴一用力点头。
胡大先生轻叹一声。
问了又如何,谁不知道,这话到底是李修文交待的,还是徐况自己想说的。
就算再派人过去,面对迷踪阵、徐况两道关卡,想将李修文从闭关中拽出来……
无论如何,眼前这事,应该得不到他的助力了。
胡先生软言道:“你奔波劳顿,恐怕已经累了,回去休息一下吧。”
他还要监制用来驱邪的拒马。